鬼故事

[转]古风唯美/悬疑小说一一一《餮饕娘子》by 奈何

鬼故事 https://www.szbce.com 2021-04-09 19:18 出处:网络 作者:曼莎珠华的爱恋编辑:@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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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娘娘,可见着您了!”另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也这么殷勤地笑道。屋里便是一个待客的大厅,点着好几盏红蜡,照得亮堂堂的,丫鬟捧上茶果,那个二姨奶奶又对我们说:“这 就叫她们抱孩子下来,今天老爷不在家,真是怠慢了。”我看桃三娘还是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了平素的微笑,只是淡淡的。陈大姐面子上也很难看,但她也没有再说话,估计是想等她妹妹下楼来见面了才见分晓吧?可是……如果我家隔壁婶娘说的不是假话的话,那陈大姐的妹妹究竟是小产了的呀。这一屋子人坐着,陪着我们喝茶闲聊几 句,桃三娘不大搭理二姨奶奶她们,她们就提着话头跟陈大姐说,又问她有没有孩子,茶馆的生意如何,丫鬟又捧来一盘鲜果,是翠生生的青梅和红彤彤的大柿,我正惊讶于这种季节居然也能有鲜果待客,果然是富贵人家不同一般,二姨奶奶让我们吃,我正想伸手过去,桌子底下却被桃三娘一把拽住衣袖,我不解地看她,她皱着眉摇摇头。桃三娘自有道理, 我便不敢再轻举妄动,陈大姐拣起一颗青梅,我看着她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倒没什么异样。一个抱着襁褓从楼上走下来的女人,让我顿时惊呆了。她穿着蜜色的袄子,一脸喜悦、亲亲热热地对陈大姐喊一声:“姐!早就想让他们接你过来了!”陈大姐似乎对她热 情的模样有点失措,连忙站起身走过去:“哎。”我瞪大眼睛望着那个女人,才隔了一天不见,怎么看着却是完全两个人?前两日我明明看见她在飘小雪的天里,手抱着孩子面容憔悴地在大街上,一副凄凉无助的神情,还向我讨吃的,可今日怎么又这般满面春风,身边还一群妯娌丫鬟暖烘烘围拢着了?我看看桃三娘,她 还是没有做声,见我看她,便朝我笑笑,我再望向那个女人,记得隔壁婶娘说过,陈大姐的这个妹妹比她小七八岁,但与陈大姐的关系却似乎生疏,平时街坊也没见过她们走动,甚至陈大姐连话语间也未有过提及,可这会看那女人对陈大姐可是非比一般地亲近,一边让陈大姐看她的孩子,一边不间歇地说道:“早就说想接你来我这坐坐,可就是怕你店铺里的事多,姐啊,我就说你也别太操心了,有些事就 让姐夫去忙……送来那么些点心也真是让你破费了,我那里有一匹榴红的缎子,待会裁一块你带回去,应该还赶得及年节前做件袄子,大年初一早上穿啊……”陈大姐好像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嘴上一直答应,接过襁褓来看里面的孩子,倒是连夸孩子漂亮,我好奇也想看看那孩子,便也站起身去望,旁边那个二姨奶奶也站起来:“对了,你们吃晚饭没有?” 说着就过来拉我,我身子 一歪躲开她,就像看一眼那孩子的模样,陈大姐也笑着将襁褓侧过来,这时旁边还有一个青衣的身影跑出来,似乎想要拦住她——襁褓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正中露出一颗黄毛绒绒、正酣睡着的小脑袋,尖尖的小嘴,眯着细长的眼,我还以为看错了,闭一闭眼再看时,还是一样,我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陈大姐还说:“看这孩子细皮嫩肉,真是惹人疼!” “这……是只小狐狸吧?”我指着襁褓脱口而出。陈大姐骤然变色,低下头再去看时,一声惊喊,这时旁边那青衣的丫鬟一手把襁褓夺过去,陈大姐下意识抬眼看她,我也循着她的目光看时,恰好看清这青衣女子,正是以前见过不止一次到欢香馆买点心的城外荒冢里狐狸家的!陈大姐再转过眼去看她妹妹,那明明还是 穿着蜜色袄子的人颈上,却赫然变做一张长长鼻子嘴巴的狐狸脸!“啊……”陈大姐连惊带吓,怔忡之中看着便脸色煞白,双腿抖着,两眼便直直泛白地倒插上去,慢慢身子软了。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看她坐到地上我才俯身去想要拉她,但她已经不省人事了,旁边那二姨奶奶过来拉我:“没事的、没事的,她就是昏过去了。 我也惊得仿佛手指尖都冰凉了,不由往后一闪,便往桃三娘身边躲。二姨奶奶还是一张笑眯眯的人面,她不紧不慢地道:“哎,吓着了,怪不好意思的,这媳妇刚生完孩子,阴阳还弱着,连原型都显出来了。”那穿蜜色袄子的狐脸女人掩嘴笑笑:“小小的障眼法还是迷不到这小丫头的眼睛啊,都说人的孩子眼睛干净, 人大了才受蒙蔽了……”她笑的样子更叫我毛骨悚然。“哎,桃娘娘真是抱歉!”二姨奶奶真的朝桃三娘略一躬身:“不但劳驾您做点心,还来这一趟,真是不易。”桃三娘见陈大姐真昏过去了,她才冷笑道:“在江都这地界上我们各不相干的,何必虚礼客套?不过,”她眼光一扫四周墙壁天花:“你们不该占了人 家房子,还把这家的女人弄得小产只剩下半条命!”二姨奶奶连忙摆手:“绝没有的事,这员外的小老婆系被他三姨太下堕胎药给害的,兼她原有宫寒的症候,所以血光至今不散,且如今人已经不中用了,魂魄都是虚散的。”桃三娘并不相信:“她自有她的生死命数,怎到你们霸占进人家家里来了?” 二姨奶奶再一躬身行礼道:“这里虽是在王员外家宅里,但这楼也丢空许久无人居住,他们家人平时更不常来这小院的,我们住进这里,也实是不得已,因我表妹一家远道而来,却即将临盆,城外那幢老坟里再住不下,便占他这一空楼暂避风雪罢,王家姨太太之间那点争宠斗狠之事 @_独愿染指 (无恶不做,性情残暴的三刀大人来为奈何暖贴嘛~) @彼岸花雨末 (死丫头,你失踪了啊!)
@sky我喜欢推理 (抱歉。。。还请您愿谅奈何,至于三刀的话,请您无视,那个傻瓜,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扛。。。) @sky我喜欢推理 您还是不肯原谅奈何吗。。。 请各位@sky我喜欢推理 推理她何时原谅在下,在下便何时更文
By:奈何 此贴很快开更,各位稍安勿燥。。。 。。。来更了。。。呵,昨天奈何竟然在发酒疯,好丢人呢。。。近几天心情不太好,还请各位见谅

        [转]古风唯美/悬疑小说一一一《餮饕娘子》by 奈何@_独愿染指 @彼岸花雨末 @恋上阿布_ @秋繁花落 @蛋疼八戒 NO.8《餮饕娘子之 焦茶水》

阳春三月间,新雪一般的柳絮飘满江都 城。小秦淮畔的野桃、香兰、春鹃都开了,嫣红嫩黄的顺着河岸延绵开去。最近一些日子,柳青街欢香馆的客人多了起来,游春走路、商旅驹车的都络绎不绝。这天,一个年约三十,白面微须的男子,带着个斯文干净、背包袱的书僮进到店来,店里已有两桌客人在喝茶,他便择一张靠窗的 桌子坐下。李二过去招呼,那书僮一摆手:“我们家先生在等人,你也不必倒茶了,就请借一风炉来一用吧。若有上等松炭,也请一并拿来。”李二也不多言,答应一声就去了,不一会便将他们要的捧来。只听那书僮对那男子说道:“公子,不若小的到门外去看看,那王员外该到了。” 男子点头:“那便去吧。”书僮走出门口,不晓得是不是飘过的柳絮进了鼻子,他大大地打个喷嚏。我抓着自家养的乌龟在竹枝儿巷口地上玩,柳絮满地打滚,我攒起一把在手心揉成一个棉团,方才那男子和书僮进店我已经看见了,但没在意,这会儿书僮又走出门外来,朝着柳青街两头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小^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果然有一辆马车跑到欢香馆门前停下了,我看看天色,已时近正午,桃三娘肯定在后院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了,不知今天做什么好吃的?我带着乌龟一块溜到欢香馆侧门,从侧门进到后院。新下来的嫩芽笋,切一指宽的小片配木耳、火腿丝,以及麻油、盐、酱油、酒炒,便最是新春里该尝鲜的 小菜!我吸着鼻子道:“好香!”桃三娘正将菜装碟:“呵,月儿,帮我把那边青的、红的苋菜都拿起来沥干水,待会要用的。”“好!”我爽快答应着去帮忙。这时从屋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口里念道:“古人云:茶之味浓香永,恰如灯下路 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王员外,你说品茗莫不是品人一般?”“是!和公子说得才是至真道理,我虽卖茶,但与公子你相比,却是粗俗人一个!”接话的人比先说话的看起来要年长不少,我抬眼一瞥,才发现他就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富户王员外。说话的人,也就是方才带着书僮进店那男子,他这么顿着腔调讲 的那些,我都听不大懂得,想必是个读书人吧?可他们到后院厨房来干什么?桃三娘殷勤迎上去:“客官,想吃点什么?”那人礼貌作一揖:“久仰欢香馆桃三娘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桃三娘摆摆手:“哪里哪里,客人实在见笑了。” 那人的目光审视一番厨房,看见炒好的笋,更高兴道:“笋乃是天下蔬食第一品,当年陆放翁一首《野饭》诗里就把笋喻白玉,觉得素馔更胜荤腥鱼肉。我等虽然没有古人的风骨,但对道理却是认通的。今日不若就请桃三娘给做一餐好素菜,我和员外清淡了口舌,才好品茶啊。”王员外连忙附和道:“和公子说得有理,就劳烦桃三娘你做些干净素斋来吧。” 桃三娘笑着答应了。既然是做素菜,桃三娘便把铁锅在火上烧干油腻,并且水洗了三遍,才另切笋片加木耳清炒一碟送去给王员外与那位和公子,又吩咐何二,将我洗好的青、红二色苋菜分别切小段,过一下滚油之后,青配豆腐皮,红配冬菇丝,酱油麻盐拌好,盛上碟子显得青红相间的,清香诱人。看着他们做好了 菜,我便把乌龟放在大石磨盘上,然后帮忙把菜端出去。风炉子上煮着一罐茶水,书僮正盛出两杯,由王员外的一个小厮把杯子递到桌上,王员外做个请的手势:“和公子,尝尝这水,这可是我年前贮藏的一埕新雪,皆是让府里的丫鬟清早时从松枝上扫下来的。”我把托盘拿到桌边,然后轻轻端起碟子放到桌上,只见那和公 子细细饮一口茶,品味一番点头道:“嗯,水是好水,只是新水味辣,若能放置三年再用,必定味甘如饴。”这时旁边的书僮把水罐从风炉上移开,我忍不住伸长颈子瞥了一眼罐内,不知他们烹的是什么茶叶,水面一泓青翠如碧的颜色,我隔着几步远,也能闻到一阵奇特的香气。但我不敢停留,对他们道了一声请慢用,我便回到后院。 桃三娘已经又做好一道松仁烧豆腐,看见我走回来的神情,便笑道:“那人似是个茶戏的高手,说不定待会还能看见他变戏法呢。”“变戏法?”我一听就来了兴致:“什么是茶戏?”“呵,我也只是听闻过,但也不太懂得。”桃三娘摇摇头,将豆腐也放到我手里的托盘上。正走出去,听得王 员外又在说道:“我那不肖的犬子脾性浮躁,最是不通礼节章法,更读不进书,我请和公子来这一趟,也是想让他跟你学习一二,和公子是这样大家风范,才能使得他那顽劣之徒自惭形秽啊。”我心忖:早就听说王员外的大儿子不务正业,花钱散漫,原来他老子现在要请来老师教导他,不过这人看来也就三十左右,年纪并不很大。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桃三娘从里边出来,亲自替王员外他们布菜,那姓和的男子对饭菜自然是赞不绝口,又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斯文话,王员外原本没有正眼看过桃三娘的,但因为和公子一径夸奖, 才对桃三娘仔细一望,露出真正惊讶的形容来,连说妄住在江都这么些年,这方圆一带竟有这么一位美貌厨娘也全不知道。突然门外跑进来一个人:“员、员外,找见大少爷了,他昨夜喝多了几杯酒,方才我们才在大太太的佛堂里发现他的,用蒲团做枕头,地上躺着睡了一夜。小的们已经请他起来了,待梳洗一番就来。”王员外顿足道:“这不肖的东西!让他立刻过来!”“是。”那人应着又跑了。我一心想等着看变戏法,店里还有好几桌 客人,李二和何大忙着,桃三娘还要到厨房去替王员外他们做些小点心,我去后院石磨上把乌龟拿回来,然后自己到柜台前找一张空桌子坐下。那男子和王员外却一直在聊着我听不懂的话,我伏在桌上听着,这时间一长,眼皮子渐渐觉得发酸,便想睡,乌龟也是没精打采地缩着头一动不动。店里的其他客人们吃完饭,都接二连三结帐走了,我趴在桌上也迷迷糊糊睡 着了。直到一阵脚步声把我吵醒,我睁眼看去,是几个人急急进了店来,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站在王员外他们面前,眼睛只敢望着脚面,十足像是做错事的模样:“爹……”这位王公子说话声音很小,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这位传闻中极不中用的大公子,看起 来身量削瘦,对王员外的态度也十分畏惧恭谨的,咋一看来并不如别人说的那样顽劣不堪。“嗯,你来见过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和公子。”王员外道,又转向姓和的:“他就是我那不肖犬子,名叫葵安。”“和公子好。”王葵安拱手一揖。那人略一点头,抬手示意:“请坐。” 王葵安坐下,半耷着头,也不说话。王员外气得斥道:“不是才睡醒来?大白日里就这么没精打采的?”王葵安一只手局促地抓了抓耳朵:“昨、昨夜做了个恶梦,被鬼追着满屋子跑,直进了娘在生时的佛堂里,才得安生了。”“当着这么多人也敢胡说八道!”王员外更加生气:“下人说你 昨夜又喝醉了?”“爹,我没骗您,昨晚真的邪了门,今天醒来的时候,还有更奇的事呢!明明你说过除了清明或初一、十五、忌日,平时不许烧香的,可今天供桌上不知哪来的香灰,堆起三座坟包似的形状,还有一条黑蛇盘在那里,尾巴是分叉的……”“闭嘴!”王员外真的生气了,厉声喝道。王葵安这才住嘴不 敢再说下去,但还有点不忿的样子,嘀咕一句:“下人们也看见了的。”姓和的男子回头对自己书僮说道:“把我做的那茶煮来。”“是。”书僮答应道。 我见那书僮在包袱里拿出一只锡罐和三个黑色的茶碗来,把茶碗一字排在桌上后,又问何大要了个干净砂铫煮水,我看他手脚麻利娴 熟,一把随身带的扇子把风炉的火扇旺了,便守在炉子旁盯着铫子里一动不动。这时桃三娘手捧着托盘走出来,是她刚做好的芝麻饼,热热地散出诱人香味:“来,客官请再用些点心。”王葵安的样子好像还没吃饭,桃三娘手里的碟子还没放到桌上,他就全然忘了礼节,伸手就抓起一块饼送进嘴里,旁边的小厮赶紧给他倒茶,就是方才书僮 先在风炉上烹的那罐青翠色茶水,王葵安拿起杯子一气就喝个底朝天,然后啧啧嘴巴,继续吃饼。王员外一张脸涨得紫红,似乎想骂的话到了嘴边,却反骂不出来了。书僮将锡罐里的茶末倾入铫内,盖上铫子,侧耳听铫里的水声,不到半刻钟就把盖子掀开,拿一支自带的木质勺子去轻轻搅一下茶水,再盖上,少顷便 离开火。王员外露出惊讶的神情,用力吸了吸鼻子:“和公子,这是什么茶?”那男子微微一笑,整整衣袖:“这乃是用上壬的春芽茶、夏季池塘里采的莲花、焙香了的龙凤团、白豆蔻及麝香等,一齐舂碎混合而成。”“这里面还有龙凤团茶?怪道有如此兰桂一般的香气。”王员外 惊叹一句,觑了一眼旁边那仍顾着吃饼的王葵安,忍不住斥道:“蠢材!还不快向和公子多学着点。”我趁着没人注意,也挨近了他们的桌子,只望着那书僮,他正用木勺将茶水舀出,倾入黑色茶碗中,一时间说不清是茶香还是花香的馥郁四处弥散开来,那男子从袖笼中取出一把同样是木质的长柄小勺——他扬起那织着暗蓝 云纹的衣袖,缓缓闭目慢慢松下一口气,袅袅的茶烟在他面前似有若无,我才发现,他的指骨修长,手掌光润,木勺是一种深沉而暗地的深赭,他正襟危坐,手腕转动,口中娓娓道来:“茶兮余香,霜露之茗,不奢求凉台静室,也不必面对明窗曲江,茶人独处,亦恍有竹月随行,打坐行吟,轻兮醍醐……”他说的是什么,我其实并不很明了,但他语调委婉,声音轻得像 风,仿佛能拂去尘土。小勺先在茶碗水面蜻蜓点水一般触动几丝涟漪,我不由得屏住呼吸,但见他腕转轻柔,几下勾画,那汤纹水脉便显出物象来,男子继续说道:“太极浑圆,两极四象,森罗万千……”随着他的话,那水面跃起一颗水珠,竟是一条小小鱼儿的形状——“啊!”周围诸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冬去春来,鱼燕往返,”那鱼儿才落入水里,随着他的话音:“新雨歇,画楼头上燕归迟。” 水面一只剪尾燕子,滴溜一飞转,但波纹一散又不见了。“到这三月初三,上巳春草花枝争烂漫。”黑茶碗中,长勺之下,一瞬之间画出兰花樱草,男子淡淡笑道:“看那游春行中,桃花人影春衫薄。”水面一时显出桃花一时又化作模糊女子的 侧面,摇曳了几下,便又消失得只剩几圈涟漪。“苏轼曾有一赋《月兔茶》云:环非环,玦非玦,中有迷离月兔儿。”水纹中立即现出一只兔子,茶碗又是圆形的,真的就像月影里蹲着一只小兔,我忍不住拍起手:“真的有只小兔子!”男子听见我叫,回头来对我一笑,手下却驾轻就熟:“小妹妹,我觉得这只月里兔子不 如你来得开心快活,所以,应是:伐桂不如种桑麻。”水面最后变出一竖竖的小树枝干,他甩勺点出水滴落回水面,就像雨滴打在树梢叶上,长柄木勺在他手中一转,复收入袖笼,看样子这戏法也就玩完了。男子注视着茶碗之内,我这次发现,他方才虽然那样搅动茶水,但桌面却一滴未漏。“哎!和公子不愧 为点茶的高手,神乎其技啊!”王员外终于发出一声感叹。说完他又望了一眼王葵安,王葵安脸上在惊讶之余,带着一点呆滞神色。“怎么?像你这种毫无根器之人,得见和凝皖公子一面,也是造化了!”王员外恨得又骂了一句。王葵安却不忿道:“有句话不是说熟能生巧吗?我若拜和公子为师,也必定会勤学苦练的。” 王员外似乎更加生气:“和公子收你为徒?你这是痰迷心窍了,你娘生你之时难产而撒手而去,哼!早知道便不要你这孽畜!”虽然王员外一直在叱骂王葵安,但我看那和公子却丝毫不在意,慢慢端起面前那杯茶,递到王葵安面前:“王公子请。”王葵安一怔,连忙接过去:“谢、谢谢和公子。” 桃三娘忽然走到我身边:“月儿,随我到厨房来一下。”“是。”我赶紧跟了她去。到了后院,灶台上还有一碟芝麻饼,桃三娘让我吃,并且压低声告诉我说:“看完戏法就好走开了,这王员外家接下来恐怕要出坏事的。”“嗯?出什么坏事?”我脑子里还想着茶碗中那只兔子。 “刚才那王家少爷说他看见佛龛前面供桌上,有香灰堆起三座坟包,还有尾巴分叉的蛇,这可都是大凶的恶兆。”桃三娘把手放到嘴边这么跟我说。“啊?那位会变戏法的和公子呢?王员外是想请他来给王少爷当师傅的吧?”我有点急了,“他不会出事吧?”“这事我怎么知道。”桃三娘一笑,我晓得这种事情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后来王员外他们吃完饭又喝完了茶,便结帐走了,并将那位姓和的男子毕恭毕敬请回了家去。后来我又听旁人说,那姓和的人是家住杭州的一位世家子弟,举子身份,但不愿做官,乃是禀赋才华高山流水的人物,当地一风流才子,兼之对茶道又是研究颇深的,这王员外许是想让儿子能真正开始学着继承家业,不会算账管钱也就罢了,但起码把他作风处事能调教下也好,恰恰不知怎么与这姓和的攀上交 情,便千方百计请了他来,让王大少爷跟着他身边熏染几日,也有助益不定。旁人说到此,又唏嘘不已,终是可怜父母心肠了,他原配妻子又早殇,虽娶了几房姨太太,但正妻之位却再没动过念头,每每对他这孽子,也是既爱又痛恨的……此后,每相隔一天两天的,那姓和的公子 就带着王葵安到欢香馆来吃饭,亦师亦友的模样,时常拿出好几种不同的新旧茶叶来烹调尝试。王葵安虽然玩世不恭的秉性难改,但却很听从和公子的训教。这一日,适逢春雨连绵,午后和公子并王葵安乘马车又来到欢香馆,这时店里没客人,何大赶紧让进来,李二进去拿他们常用的风炉,桃三娘着一身豆绿色的夹衫,正在柜台算账,看见他们进来便过来招呼:“二位这个时 候来,是用过午饭了吧?”和公子回头去向马车夫吩咐几句话,王葵安则对桃三娘笑道:“请老板娘准备几个点心,我们吃茶。”我蹲在核桃树下看蚂蚁做窝,看着他们进店去,那马车夫又驾着马跑了,应该是去接什么人。我想看桃三娘做什么点心,便从侧面溜到后院去,却发现磨盘上 摆了两竹筒,上面有红纸写了一个大字,我认得的,与茶庄门上的大字一样,竹筒内的是桃三娘新买回的茶叶吧,我也没在意。过一会桃三娘从前面回来,我扒着磨盘问她:“三娘,要做什么?”桃三娘道:“我刚和了面,卷上豆沙蒸一笼卷子,另外还有野鸭子肉,做成馅炸些面酥。” 我在一旁看着她忙活,不知道那位和公子今天会不会又耍一趟茶戏?我想到这,就觉得呆不住了,转身往前面去,当我踏进屋里时,店门口恰好也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进来,和公子站起身去迎接她们:“就等你们来了。”王葵安忙不迭地作 揖:“桂卿姑娘!爱月姑娘!”二名女子缓缓地坐下,其中一个上下打量王葵安:“这位公子眼生啊,好像并不曾见过。”王葵安如同获了珍宝似的忙答道:“两位是杨春阁数一数二的花魁娘子,小生我早想一仰芳容,只是还远不够资历啊!若不是和兄的面子,二位怎肯屈尊到此" 两位女子听了他的话都以袖掩口笑起来,其中一个头簪红蓝二色宝石花、穿一袭紫衣、系金腰带的女子又转向和公子:“今天唤我们来有何赐教?”和公子一边指点着书僮煮水,一边笑道:“昨夜我和王公子刚接了一埕夜露,今日打算尝尝新茶,便请你们来了。这么不断下着雨,你们待在家里也是睡觉罢了。”杨春阁我好像听说 过,是江都一带最有名的妓馆吧?据说建得金碧辉煌的,好像街坊哪位婶娘家里的亲戚在那里的二门做一个门房,每月除去工钱,单单赏银就有三五两。书僮给众人奉上茶,紫衣女子拿起杯抿一口茶,笑说:“这雁荡山上的叶芽儿才发,就被你们采来了?”王葵安惊羡叹道:“桂卿姑娘真神人也,一试便知是哪里的茶?” 和公子却道:“叶芽太嫩,反清苦了点。”桃三娘端出豆沙卷和面酥,王葵安又连忙拿起筷子问那女子想吃什么,作势要夹给她,紫衣女子仔细看看碟子里:“什么馅的?”桃三娘答:“鸭肉。”女子皱眉摇摇头,又看看豆沙卷:“面食吃着烧心,不要了。” 王葵安顿时火大了,把手里筷子往桌面一拍,对着桃三娘大声嚷道:“再去做别的来,就没有精致点的?这么粗糙的东西给谁吃?当我们是什么人?”我被吓了一跳,但桃三娘丝毫不恼,把两碟东西收回,并对王葵安陪笑道:“抱歉了,两位姑娘想吃点什么?”那女子似乎也没料到王葵安会发这样大的 火,便对桃三娘笑答道:“若有菱藕粉就蒸些糕吧,红豆糕也好。”“是,这就来。”桃三娘说罢转身回厨房去,我见那和公子手端着茶杯,别过脸去与另一女子说话,对王葵安的举动充耳不闻。我跟着桃三娘后面回的后院,见她不作声地就去拿出一包粉来,再和一些糯米粉和洋糖,按分量加水搅拌,我挨过去她身边,不敢 说话只是支着头看她做,桃三娘一如平常那样对我说:“这是菱粉,去年四五月间的水红菱,把长老了的菱肉晒干研末而成的。”“噢。”我答应道。桃三娘把糕蒸下以后,前面李二又来回说王公子要吃杏仁酪,桃三娘点头道:“行,这个也简单。”我在一旁忍不住问:“这人确是有点讨人厌。” 桃三娘抿嘴笑笑没有答我,自顾忙去了,我却犹自觉得愤恨不平,于是又溜到前头来,店里又来了几个歇脚喝茶的客人,我便帮着去倒个水什么的。王葵安那一桌人说说笑笑,两个女子又轮番唱了支小曲,我正无趣间,突然听得“砰”的一声响,两个女子接着惊叫起来。我转头望去,那王葵安竟倒在地上,脸色发青、牙关紧咬,全身不住地抽搐抖颤。煮茶的书僮去扶 他:“王公子……” 但王葵安双目倒插向上,只看得见眼白了,完全不省人事,且全身僵硬,根本拉不起他。和公子赶紧附身去为他把脉,眉心一拧:“坏了!经脉壅滞,这是痰迷心窍,这病来得凶险,得快把他送去大夫那,施针或许才能好。”众人都慌了神,王家的小厮更是两腿发 软,跪在王葵安身边喊他,可王葵安的唇也已经白透了,口角也流出涎来,十分吓人。另一个小厮却机灵点:“我去找大夫来,让马车回去接员外!”和公子也点头:“快去吧,快去吧!”桃三娘闻声也跑出来看了看,赶忙回去,不一会又捧出一碗浓浓的姜茶水:“刚好我烹了一点,给他灌下去试试。” 但王葵安的牙关咬得紧紧的,何大拿一把汤匙好不容易才撬开他的嘴,然后王家的小厮那勺子给他灌姜茶,灌不到半碗,他才喉间一阵作响,当下呕出许多痰水来。桃三娘又让李二在后面厨房搬出一块平时压腌菜缸的旧门板来,让人们把王葵安放到门板上躺下,王葵安呕完几口,身体便软一些了,嘴唇也缓过来一点颜色,但脸上还是青白。 不一会儿谭大夫被请来了,掰开王葵安的眼皮看看,把过脉,便拿出几根银针往他的手上扎了,又写个方子让小厮跟他回药铺去抓药,临走拔针时,王员外也赶来了。一看见王葵安这幅模样,王员外忙问谭大夫情形如何,谭大夫摇头说没有大碍,不过也是奇怪,他这样子像是受惊而气机逆乱所致,原本他的脾胃就不好,造成体内水湿不化,聚而成了痰浊,所谓惊则 气乱,痰浊或随气逆,一时蒙蔽心窍因而发病的。小厮一旁道:“公子刚才好好的,坐这喝茶说话根本没受惊吓,根本没来由就倒地上了。”王员外没法,向姓和的拱手道:“累及和公子了。”男子摆手:“先把葵安送回家中才是正事。” 于是众人把王葵安连门板抬上了马车,又另外找人雇车送那两位女子回去,小厮正在交付桃三娘点心钱,王员外正迈腿上车之际,却听见车里王葵安一声大喊:“爹!”然后就看见王葵安忽然从马车上冲出并跳下地上,把王员外撞得个陀螺似的差点摔倒,幸好小厮扶住,我躲在桃三娘身后,却看得清楚,只见他跺着脚朝着王员外继续喊:“爹!供桌上的三堆香灰还在 那里!要出大事了!”王员外被他吓懵了,叫身边小厮:“快去把他按住。”王葵安却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躲得飞快:“我们家里有条尾巴分叉的黑蛇!我不回去!”我拽住桃三娘的衣角偷偷问道:“三、三娘,他中邪了?”桃三娘低头对我笑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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