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故事

[转]古风唯美/悬疑小说一一一《餮饕娘子》by 奈何

鬼故事 https://www.szbce.com 2021-04-09 19:18 出处:网络 作者:曼莎珠华的爱恋编辑:@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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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餮饕娘子之明珠羹》
眼下已经是入冬时节,天冷下来,青黄都凋零了,晨早起来,看院子里浸湿的泥都结了白霜,瑟瑟的风直钻入人的衣领里。乌龟也总是慵懒地困倦了,躲在屋里的水缸后面睡觉,隔几天才会出来喝点水吃两口东西,最近的白天都越来越短,晚上我经常帮着娘做做活计,缝制一些棉鞋或者棉袄。菜油灯点到二更天才熄。 可这日子过得实在有些沉闷,我时常呆呆地望着天,寒冷的灰云,没有日阳的光影。这天我替娘送一包东西到小树巷的张家去,我出门的时候,看天色就特别阴,我独自走在曲曲折折的石板路上,一眼望去,没一个人,路两边的院墙显得那么高耸,生硬的黑块上,附着一层深沉的死绿,那是在寒风中已然死去的苔藓。我双手蜷成一团藏 在袖子里,直觉得巷子里穿行的风特别冷,发出“呜呜”的哨声,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迎面推着我,不让我轻易前行,我只能把手上的东西抵在胸前,多少能够抵挡一点冷风也好。好不容易到了张家的门前,正伸手待要去敲,却听得里面“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脆响,然后就有男人、女人很大的说话声,像是在吵架,我一怔,不知道到底还要不要敲门。 但是站在巷子里,却实在太冷了,我跺了跺脚,还是赶快把东西送到人手里,就回家吧!屋里吵架的声音很快就平息下去,看样子也只是两口子拌几句嘴吧?我静听了一下,便伸手在门环上敲了几下,门很快“吱呀”一声开了,露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很多褶皱的半张脸,不耐烦道:“谁啊?” “我、我是竹枝儿巷桃家的,来给你家送这个。”我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他眼前。“噢,是我们家送去补的棉裤子和小宝的棉鞋。”屋子里的女人答应一句,那男人才脸色好看了一点,从我手里接过东西,扔下一句话:“等等吧,我去拿钱给你。”“好。”我只得点头,这男人转身走开后,我顺势看见了门里面的情景。 门里面进去和我家一样,是一块空地院子,有两棵小树,然后就是屋子,那男人进屋去了一会,却忽又听见里面“咣当”一声,好像是瓷碗摔在地上碎了,然后一个男孩子声音哭喊道:“大狗、大狗扑过来了!小鸟的脖子被它放进嘴里被咬断了……呜!不要,不要来咬我!”然后刚才说话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小宝乖!大狗不会咬小宝的,啊?乖! 别哭了,娘在这儿!”男人半天才从屋里出来,脸上神情比先更是烦躁,手里另拿了个包袱,对我道:“这里有一件棉袄子,撕破了的,请帮忙把里面补一两棉花再缝好,工钱也在这里面了。”我答谢一句,拿着包袱连忙走了。 时辰已经快到日入时分,但天已渐渐擦 黑,风更冷了。我惦记着早起时,看见欢香馆何二买回一只刚宰好的全羊,不知道桃三娘今天又忙着做什么好吃的?我回家放下东西,便又出门溜到欢香馆去。桃三娘今天穿着一身豆绿色的夹袄夹裤,系着白色的包头和围裙,站在一口热气滚滚的锅边,拿一个小碗盛出一点尝味,看见我进来:“桃月儿!正好你来了,来尝尝这羊肉羹 味道如何?”“噢。”整个院子里都是带点膻膻的香浓羊肉气味,我走过去,桃三娘用勺子慢慢搅拌锅内,告诉我说这里面都是切丁的羊肉配上药材黄芪和暖身的花椒,还有蕈子、白萝卜丁等,一起煮出来的,我喝了两口,顿时觉得一道暖流直冲入肚子里,很舒服。“好喝!”我笑答道。我见何二正忙着在砧板上切肉丝,旁边一 张桌上摆着还是新鲜的羊腿、羊排骨、羊头等,以及笋片、姜丝、蒜瓣等各种调料的碗碟,我好奇道:“今天只做羊肉菜么?”“是啊。”桃三娘点头笑道:“昨天元府派人送来银子,今晚元老爷已经包下欢香馆了呀。传话的人还说,老爷专要吃羊肉,但是一物有一物之味,不可混而同之,所以今晚也只有羊肉咯。”“噢……”我又看见一 小口坛子被架在炉上,坛子盖下还压着箬叶,我问:“三娘,这也是羊肉?”“嗯,这是用茴香之类的调料和羊肉一起,用最小火焖在坛子里,得两个时辰。”桃三娘答道:“而且,煮羊肉的秘诀是,最好放三、五枚胡桃,或者一撮云南茶叶,可以去膻气。”另外还有一道栗子红烧羊肉圆已经做好,只在笼屉里热着;一大 盘腌制了的羊排骨,也在待入锅油炸了,还有煮熟的让我尝了尝味道,竟然很有嚼劲味道很香,我睁大了眼睛:“三娘你把这些都教给我吧?”“其实都不难做,”桃三娘抬头看看天色:“元府的人快到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一惊:“春阳要来?那我得赶紧走了。”桃三娘点头:“倒不是因为他来你就得避开,倒是他弟弟……”桃三娘说到这,神情有点阴霾起来:“那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净想要惹是生非!”“他弟弟?”我脑子里总有爹在为元府修船那最后一晚的情景,尤其是我掉进河里看见那两个饿鬼的样子,那青衣少年笑容可掬的模样 背后,却是暗藏那样的杀机,每每想起我都会不寒而栗:“那我赶紧回去了。”我有点慌不择路地跑回家,却见娘挺着个肚子正淘米准备做饭,我忙接了过来,让她回屋里去,乌龟不知怎么醒了,正呆在厨房门的炉子边上,睡眼惺忪地半睁着看我,我做着饭菜,听着灶堂里的火噼啪作响,心里想着欢香馆里现在是什么状况。 那元老爷好像自从尝过三娘的厨艺后,就离不 开了,一个月之中总要来吃两回晚饭,或者在自己府上以及其它外面宴请宾客,也常让三娘做些什么汤水点心之类的送去,的确是欢香馆现在的最大主顾呢!桃三娘因此的名气也更大了。我端着饭菜经过院子走进屋里去的时候,还不自禁地踮起脚朝矮墙外望了一眼,果然又是悬了“元”字灯笼的两乘马车停在那门口,依稀能看见欢香馆门内人影来往的喧杂。 爹今天又不在家,我和娘两个人一起吃完晚饭,门外有人敲门,我心里一惊忙问道:“谁啊?”“是我!”隔壁婶娘的声音响起。我心里才暗暗松一口气,过去开门,娘赶紧让进屋座。婶娘笑笑地道:“就是过来问你借点红线,我家里的都用完了。”又指指外面:“对面欢香馆好热闹的啊,那位元大人又来吃饭了,嗨,既然这 么喜欢桃三娘的手艺,干脆把她找到府上做厨娘不就好了。”“噢。”我娘顾着去找线,并不多搭这类闲话。婶娘又低头看看我娘的针线篓子,恰好娘把我下午拿回来的张家那件撕破的棉袄放在那,看衣服大小必是小孩穿的,娘已经开始补了:“诶?谁家孩子这么淘气把衣服撕成这个样子?” 娘随口答:“小树巷的张家。”“张家?”婶娘突然反应极大,一把将衣服扔开:“他家孩子的衣服?”“是啊,怎么?”我娘也被她吓了一跳。“他家孩子啊……”婶娘说到这,还跑到门口看了一眼,我娘着急了:“他家孩子怎么了?”婶娘有点神秘地压 低声音道:“他家的孩子听说得了癔病啊。”“癔病?”我和娘同时惊呼。我立刻也想起了下午到张家的时候,里面传出的那些砸碎东西的声音,以及那个小男孩的哭喊声。“可是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我娘还有点难以置信。“嘘!可不能说出去啊,其实就这几天才发的病,他们邻居听到响声,好心去探问,却 反招人骂了一顿……啧、啧,想不到你还帮他家补衣服。”婶娘的语气有点愤愤的,也不知是同情还是什么。“唉,可怜孩子。”娘叹了一句。“是为什么得病?”我追问,其实我还不是很懂什么是癔病。“谁晓得咧!”婶娘撇撇嘴:“他家大小子不是在元府还当个差事么,都十四岁那么大个人了,前些年才又得了 这个幺儿,疼得什么似的,那天就是跟他娘去元府找他哥,回来那天晚上就听见他家里闹腾了,哭着嚷得跟杀猪似的。”娘找出红线团截出长长一根卷好交给婶娘,婶娘谢一声就要走,我送她出门。出了门口我和婶娘都自然而然地朝欢香馆望去,竟然就看见了四个分别穿着白、青、黄、红几色衣衫的少年,饭馆门前正踢球踢 得起劲,我没敢说 什么,倒是婶娘“嘁”了一声,嘟哝一句:“几个小毛孩子。”就转身走了。我正赶紧待要关上门的之际,忽然一个细弱的声音幽幽飘入我的耳朵:“姐姐……”我一怔,就在我正转身的眼角余光中,直对着我家对面,一堵罩在一棵树下的矮墙前,站着一个人。“嗯?”我眨眨眼, 再仔细看,以为是我自己眼花,但真的果然有个人站在那里,是个小孩的身影,但此时夜已深黑了,从我家透出来的灯光完全不足以看清任何东西,我只能勉强从比我还矮小的个头,刚才飘来的声音,觉得是个孩子。我想看得更仔细一点,便走出一两步,的确是个人站在那里,他头上就是那棵树的树冠,不过现在叶子全都落了,只有一些枯瘦的枝条在风里轻轻晃。 看不清他的脸,他站在那也一动不动的,我又走近两步,他却有点退缩地动了动。“小弟弟?”我试探小声问一句。其实我心里有点害怕,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小孩子呆在街上?也许是哪来的小乞丐吧?一股寒风窜入我的脖领子里,我打了个冷颤,那个小小的人影还站着那墙根下,怕是早就要冻坏了吧? “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我又问了一句。“小少爷们,风大太冷,老爷叫你们回屋去呢!”远处攸忽间传来好像是元府家丁的声音。“不要!一点不冷。”听来像是夏燃犀那尤其脆亮的声音。我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他狠狠一脚,把球踢向秋吾月,可这一脚把球踢得太高,秋吾月 没接住,球落地再滚一阵,在离我家矮墙十余步的远处才停住了。“你真笨!这都接不住,快去把球捡回来!”夏燃犀指着秋吾月大声道。我印象中秋吾月向来是不多话的,但他也站在那里也并没有去捡球,倒是春阳支使那个家丁:“你去把球捡回来。”“坏了!会被发现的!”我第一个反应就 是把身子缩回门里,也幸好,只有饭馆透出的光把门口那一块地照得极亮,而我这边整条竹枝儿巷,除了人们家里的一点灯光外,都是极黑极暗的,他们应该没看见我。躲进来我又再望向方才那个小小人影站着的地方,却除了摇晃的枯枝以外,什么也没有了,刚才那个小乞丐走了?我这么思忖着,也就算了,没再细想,关门回了屋里。 第二天闲来无事,吃完午饭我就跑到欢香馆,侧门停着一辆马车,我起初不以为意,但甫一进门,就看见平素元老爷常坐着的雅座上,坐了两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还有几个丫鬟和小厮在殷勤服侍。只听其中一个正说道:“我总听说老爷爱到这儿来吃饭,还以为欢香馆什么地方,原来就是这么一家小馆子。” 丫鬟从我手里接过碟子,瞥了我一眼,就对两位姨太太说:“太太您看,这里原来还有这么个齐整的小丫头。”我有点茫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两个贵妇人皆转脸来看我,那目光一瞬间好似锐利地在我脸上一晃,我吓得低了头。“哟!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呀?”其中一个问道。“回、回太太,我叫桃月。”我小声回道。“哦?”那太太的目光又在我身上扫了一转,鼻子里出气似的哼出一个“嗯”,旁边那丫鬟又指着厨房:“快去 催老板娘动作快点,菜上得那么慢!”“好。”我只得答应了回到后面去。桃三娘正在做一道红烧鲤鱼,见我回来的样子,好像就已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别理会她们。”我点点头。她们一顿饭菜快吃完的时候,突然从外面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一个人,进门就喊:“太太 不好了!二少爷从假山上摔下来了!”“什么?你再说一遍!”两个贵妇人都大吃一惊,其中一个更是脸色煞白。“二少爷和秋、秋少爷玩,从假山上摔下来了。”那人更详细地说了一遍。“什么秋少爷?他是哪门子的少爷!”另一个贵妇人大声呵斥道。 “快、快回府!”一个小厮来柜台结了饭钱,其他一众人则手忙脚乱地出门上了马车。桃三娘恭送他们走了,站在那里,嘴角弯弯地带着惯有的笑意,我感到一丝寒意:“三娘,元府出什么事了?”“我也不知道。”桃三娘转身回了店里。 听说元府大人那位今年才九岁的二公子,因为玩耍而从园子里的假山上摔下来,当场头破血流,医治两天就夭亡了;还据说,元老爷虽然一生功名利禄事事顺利,但门丁却不很兴旺,娶了一共四房妻妾,大太太生的两个女儿,惟有三太太生养了一个儿子,元老爷一直爱若珍宝,却没想到——我听着街坊婶娘们闲来无事磨牙,心里惴惴地又有点难过,秋吾 月不知道会怎样,元老爷平素对他们几个似乎很好,但毕竟这次死去是自己惟一的亲生儿子,秋吾月也不像春阳和夏燃犀那样,是神通广大能随心所欲杀人的饿鬼,他和我一样,是普通的人类小孩。时又近黄昏了,天已是深沉的蓝灰色,风“呼呼”的卷过街巷,我正打算关门进屋去了,忽然耳边又听到一声:“姐姐……”好熟悉的声音,我 下意识回头去望,果然又在昨天那个地方,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姐姐……”像是压抑着哀泣的声音,在风里那么不清晰,好像风再大一点就能吹散了。“是你?小弟弟?”我走过去:“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不回去?不冷么?”不知是不是天色太暗的缘故,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于是我靠近过去。“我回不去……”他的 声音听起来很细弱。“ 这时候街上偶有一些人走动,所以她也不动声色,只是笑笑道:“走吧。”“去哪?”“元府。” 元府距离柳青街不算远,三娘好像前面有一个看不见的向导在带路一样,她牵着我的手,径直穿街过巷,走得很快,但我却还能跟得上。今天是十五,但天上的月色却是半明半昧,不断飘来的絮状云朵在月上掠过去,勉强能看清地面上的方砖格子轮廓,但张开嘴巴呼吸,却是一口口让人难受的冰凉寒风。 路的尽头就是一团巨大的深黑模糊,桃三娘略一站住:“到了。”“元府?”我问。“是啊!”桃三娘低头看看我:“前面就是房墙了,我们走到尽头再拐右过去,会有一个小门,待会你就跟着我,不要轻易出声。”“嗯。”我虽然不明所以,但我没细想就应允了。“嗷、嗷、嗷呜——” 远处传来几声拖长尖锐的狗吠。“你把这件衣服拿好,别丢了。”桃三娘继续嘱咐道:“张家的孩子恐怕是被人吓掉了生魂,所以回到家里就像得了失心疯或者撒癔症一样,他穿的衣服恐怕就是被狗撕咬的,元府侧门管家住的院子里,养了几只凶恶狼犬,平时必定是拴着的,可夏燃犀那小鬼总故意把它们放出来。”“元府的人难道看 不见他这么做吗?”我诧异道,但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完全多此一问。“他们可以做到让别人看不见啊。”桃三娘还是答了我一句。“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春阳和他弟弟的能耐那么大,为什么他们还要留在元老爷身边?”桃三娘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让我微微一怔,但她还是笑了 笑:“法力再大,但是想要得到长期生存所需的东西,还是需要付出还能换回啊。”我顿时明白了,就如桃三娘也一直在做各种人间美味的饭菜去满足人们的胃口和欲望是一样道理。“春阳……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天生个性却也是饿鬼里面万年难得见到的,不愿意过多无谓的杀戮,要知道饿鬼一出世就会感受到五内俱焚一般的饥饿,也嗜 血……他天生的能力就很强大,但出娘胎的时候看见兄弟姊妹相残,他却很痛苦难过,这一点就特别奇怪,或许也因为他本身就禀赋威德福报的缘故,所以才与一般饿鬼的想法不一样吧。可虽然他不愿意去靠烧杀抢夺,但换这种方式……哎,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饿鬼。”桃三娘微微眯起来,她似乎突然有点感慨,也许春阳真的让她感到如此惊异?我脑子里对饿鬼道的情景完全来自于桃三娘之前说过 的话,其实也可以说没有任何理解,所以她现在说的这些,我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扇小小不起眼的侧门禁闭着,桃三娘说这里进去是穿堂,但穿堂去侧院,还有门也是锁着的 这孩子的魂不齐,还有一个许是留在了这附近,另一个离开躯体,但也跟着回家去了,只是生魂太弱,根本进不了门去,后来你去拿了这衣服走,他才下意识跟了你到了你家,可同样进不了门。 “噢。”我想起之前看见过那个来欢香馆买甜食糕饼的狐狸,也是只站在门口没进去,可她又不是魂,我还来不及多问,那小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没有人。“我们进去吧。”桃三娘说道:“侧院就有上夜的人,不过他们不是打牌就是打瞌睡,走路轻点就不用担心了。”窄小狭长的穿堂里风声呼啸,特别地冷, 我缩着脖子跟在三娘身后,走进穿堂中间,又看见左右各有一个小门,桃三娘过去轻轻一推其中一个,就开了。我们走进去,有一间小屋亮着灯,好几个人在里面说话,还有打牌的声音,桃三娘做个手势,我大气不敢出,继续跟着她走,却听得屋里一个人说:“别打了,小少爷才刚……老爷难过得什么似的,要是被人发现我们还在这打牌取乐,不把皮给我们剥咯?” “哎,巡更的还有一个时辰才过来,你怕什么?”一个人驳了一句。“就是!他们不是都去南边柴房看守着那个秋、秋什么的小子,嗨,老爷取的名真拗口!”“老爷是满腹经纶的学士,哪像你这种草包!”屋里的人互相说着闲话,一时又发出笑声,听到秋吾月被关起来了,我暗暗吃惊。 桃三娘净拉着我挨墙角走,穿过了这个小院子,通过一条长廊又拐到另一个院子,我很冷,但好多疑问憋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而且这么走下去,会不会让人发现啊?“汪、汪、汪”,又有几声狗吠好像就隔着墙的那一边响起。“三娘,是管家住的院子吗?”我低声问。“应该是,但今晚 好像没什么人在,可能都去了南边柴房了?”桃三娘站住脚:“而且听起来,好像少了几只,都管家被带走了吧。这样更好,方便我们找那孩子。”“噢。”我答应一声,但心里却有点担心秋吾月,不知道元老爷会怎样惩罚他?正要继续往里走,桃三娘又拉住我:“应该就在这几个院子,那孩子的哥哥既然在府上当差,他娘来看他,肯定不会进到老爷太太们生活起居的 地方,这条路再往里走,就到府里的花园了。”“三娘你来过?”我奇道。桃三娘却没答我,突然一指:“你听!”我住了口,仔细听来,耳边都是“呜呜”的风声,但再仔细一点,好像又不完全是风声……我疑惑地看看三娘,三娘做出“嘘”的口型,我听了半天,却还是什么也没听见。 “过来这边。”桃三娘拉着我七拐八拐地走,不知怎么又绕回那条穿堂里,弄堂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 终于看清楚了,是三只身形高大,颜色漆黑的狼狗!“老板娘,都这么晚了,你到这来干什么?”一个稚气的声音带着一种威胁的口吻问道。我循声望去,就在 三只狗头上方约两丈高的半空,一个人形身影浮在那里,借着一点月光,终于看清了,是夏燃犀!“自然是来找我要找的东西,小鬼,别挡道。”桃三娘却似乎并不很把他看在眼里。“老板娘,这里不是你的地方。”夏燃犀的口气也越来越冷:“不管你想干什么,可我都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你?就凭你?”桃三娘不屑地笑道:“小鬼就不要说这种大话。”夏燃犀不知是不是被激怒了,默了一下,又冷笑道:“这里是元府……”他说到这的时候,那几只狼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吼声,数只眼睛荧荧绿绿的闪着凶光,夏燃犀的话慢条斯理地接着道:“既然你不守规矩,那也就不要怪我太过分!”他同时伸手一挥,嫩听见宽摆的袖子“呼”地一声, 整条穿堂里猛然亮起好几团颜色青白的火焰——我看清了,那几只狗狰狞地龇着牙,露出獠牙的口流着白沫,这同时间,齐声发出吠叫,纵身扑了过来,我吓得大喊起来。就在我因为前方几只狼狗扑过来而惊恐万状的时候,突然脑后一阵寒意,好像铁钩一样的东西一把钳住我的后颈,我一点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力 扯走了。“燃犀大人,我遵照您吩咐抓到这个小丫头了。”我双脚悬空着,好像已经离开了地面很高,耳后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原来那狗只是虚张声势,而我霎那间却被人从后带离了桃三娘足有几丈远,她似乎也出乎意料,回过头来想要拉住我,但已经晚了一步。 我离地面恐怕有一丈多高……勉强借着穿堂里那鬼火一样的青白光才看清了我自己现在的情形,脖子好痛!我全身都吊在半空,只有脖子被那生冷铁硬的东西箍住了,我要喘不上气了,……我身后抓住我的是元府家丁么?“细鬼,做得好!”夏燃犀赞了一句,顿了顿又道:“老板娘,那个小丫头上次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杀了她,如何?” “小鬼,你要挟我?”桃三娘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调已经变得不是我平素所听过的……我好怕,抓住我的不是人么?夏燃犀叫他“细鬼”……颈子好痛,连带着耳朵痛得要被撕掉似的,都快听不清他们说话了,反而是越来越大的嗡鸣声响,但我身后那“细鬼”好像还急着要表现,一个更加坚硬冰冷的东西杵到我的喉咙上:“燃犀大人,让我喝点这丫头的血吧?肯定很甜!咯咯咯咯……”他发出不知是垂 涎欲滴的吞口水声,还是笑声。 “呼”地没来由刮起一阵大风,好像穿堂子里那几团青白色火焰也被风吹得熄了,我眼前已经渐渐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住手!”有人一声喊。我突然只觉得脖子上一松,然后身子控制不住地堕下去,重重摔在地面上,我顿时眼冒金星,一时间反而没感 觉到疼,拼命抬起头想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黑茫茫之中,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晃,但是我的喉咙冷飕飕地又干又疼,用手捂住脖子,可手也都冻得僵了,没有一点知觉。“啪——”紧接着一声清脆的耳光响,惊得我也睁眼望去,却见夏燃犀正以难以置信的神情瞠视着春阳,他的鬓发也有几丝散乱了,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一边脸颊:“你打我?” 春阳寒沉如冰的一张脸,眼中还抑着更大的盛怒,我甚至好像能听见他咬响的牙关,但他没有回答夏燃犀的话,而是回过身来,他那身在夜色中泛着微微银色光芒的白衣,衣襟显得如此一丝不苟地肃正,且他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我吃惊,他伸出自己紧攥住拳头的左手道:“老板娘,你要的东西就在我这里。夏燃犀有所误会,因此十分无礼,还请老板娘不要见怪。” 穿堂里的大风立刻止息下来了,桃三娘站在我的前方。她背对着我,因此我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但夏燃犀不服,争辩道:“这里原本就不是她的地界,凭什么还要看她脸色?”“你闭嘴!”春阳的样子已经完全被激怒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都是你做的?把那小孩推下去的也是你指使细鬼它们干的,一直以来秋吾月就总是失手打烂那些名贵的东西,什么水晶碟、琉璃 碗、骨董花瓶……都是你故意弄出来,却让人以为是秋吾月踢球打碎的……我警告过你,到人间来就给我安份些,你不听,难道是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么?”他们说话之际,桃三娘过来把我扶起,给我拍拍衣服的土,又理理我的头发,有点歉意地道:“哪儿疼?”我摇摇头,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张家小孩的棉袄我刚才失手掉到地上,现在我才去又 把它捡起来。春阳那只一直攥住的左手,继续对夏燃犀道:“门房姓张那人的母亲带着他弟弟来府上,也是你故意放狗吓的那小孩吧?那小孩的魂都吓掉了!”又一指我们:“老板娘是来找那小孩的魂,你自己心虚,却以为别人会来管你的闲事?”夏燃犀终于语塞了,但他的样子却像是要吃人。 春阳不再看他,落到地面,朝我们走了过来,而且径直走到我面前,我心惊胆战地盯着他,大气不敢出,但他面无一丝表情,只是伸出了那只拳头,慢慢放开,但我从他的手中什么也没看到,然后他后退两步,垂手恭立对桃三娘道:“您请回吧。” 我抬头看桃三娘,她正好低头对我一笑:“我们回去吧。”“嗯。”我点头。 仍从方才的原路,我们走出元府,但是奇怪的是,方才那么大的响动,居然也没有惊动到那些守夜的家丁。然后我们又去了一趟小树巷,站在张家门外,就听见里面传出男孩子失腔变调的哭喊声,还是像在元府一样,张家的大门自然无声地打开了,桃三娘示意我拿着棉袄进去,然后轻手轻脚放到他家半开着的窗台上,就赶快离开了。 听街坊婶娘们说,小树巷张家那小幺儿已经病好了,话说那病来得突然,但去得更快,听他家隔壁的说,那天晚上听着孩子闹着闹着,声音就突然没有了,别人还怕是孩子不中用了,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就看见他爹提着篮子出门,说是去屠户家买肉去了,他孩子的病也好了。我听着议论,心里竟也觉得暖和宽慰,到 了欢香馆,桃三娘刚做好一炉子芝麻饼,老远就闻到一股焦黄酥香,三娘又把刚刚腌好的一坛子冬芥菜打开,夹出一碟脆响盐鲜的叶杆子,拉我坐下一块吃些,我便和她讲起方才在外边听到的,但我还有些疑惑地问:“三娘,你向来不爱管别人闲事,这次却还专程到元府去?”桃三娘脸色一如往常带着淡淡笑意:“你忘了那天是你火烧眉毛地跑来找我?他虽然无 害,可若我不救那孩子,他丢失在外的生魂,过不了几日势必就会被冬寒锐气消蚀殆尽的……我就当作是行善积一件功德吧,说到底也举手之劳罢了。”我们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一人,是常来传话的元府家丁,原来明日就是元府小公子的头七,一时间府上各项事务繁杂,元老爷兼之痛失独子,悲恸欲绝,因此接连几日都几乎水米不进了,所以今天才让人传话来请欢香馆老板 娘做一些拿手的羹汤水饭送去。桃三娘连连应允了,又说了些请转告节哀之类的客气话,打发那人走了。“三娘打算做什么送去?”我好奇问道。桃三娘略有深意笑笑:“你待会儿就知道了。”从先前好几日,欢香馆一直在卖羊肉类的饭菜,我也记不得何二 买回过几只全羊了,院子里巨大的锅还熬着羊骨汤,桃三娘把另一只煮着沸水的大锅盖掀开,让我往里看时,我才惊悚地看到锅里白水煮着三个整只羊头,被煮熟了的羊脸上,眼皮子还半翻不翻地睁着,里面的眼珠子黑白上更有一层灰翳,我吓了一大跳,逃离了锅子老远。桃三娘把大锅移开了火上,然后用勺子把几只羊头分别盛出来,放置砧板上晾。 “三、三娘,这是做什么?” @_独愿染指 @彼岸花雨末 @鶴鳴勼臯 @进击的喵小奇 @蛋疼八戒 NO.14《餮饕娘子之菊花骨》
东北风吹着,天色昏晚,李二点起一盆炭火在屋中央,火盆边热着几锡壶的老黄酒,桃三娘正在把她用炒盐腌的带皮花肉用铁钎子穿了,在炭火上慢慢地烤着,不时还洒上几滴酒和油酱,待熟了入碟的时候,还放上切碎的葱 丝或椒末。欢香馆里到处弥漫着肉香,客人们都纷纷侧过头来,争着要点上一盘。“哇!好香!”循声望去,已经是老熟客了的陈长柳和岳榴仙夫妇,正走进门来,深吸着一口气然后大声赞道。“哟!是你们二位呀!”桃三娘无暇丢开手去应酬,便连忙示意李二去逢迎。 “三娘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出来这半日,我可是饿坏了。”岳榴仙一边脱下素黑色外氅一边笑着道。“客官请用茶。”李二拿茶壶给他们倒水。“嗨,谢了!不过,今天在元府一下午,我就喝够了一肚子茶了。”陈长柳皱眉道:“好酒好菜有什么赶快上来吧!”“说起来,元府上下也是有够乱的了。元 大人身体欠佳,那位姨太太又整日疯疯癫癫寻死觅活的。”岳榴仙也接口道。“何大,去叫何二炒把新鲜的冬芥菜,少放油;再要一碟麻油拌豆腐,还有鸡炒个糟冬笋。”桃三娘一边吩咐着,一边把手上铁钎子烤好的肉拨到碟子上给他俩人端过去:“元府少爷的头七不是早就过了么?”“但府上的人商议过。好像要做到‘三七’ 才能完,唉!那孩子我们上次还见过,机灵可爱的,怎么就没了。”岳榴仙道。“来,吃这肉还得喝上热热的黄酒才好。”桃三娘又拿锡壶给他们倒酒。我蹲在炭火边,用铁钎子去拨一下烧红的炭,溅起几点小火星,好像有点困了,想睡。“三娘的手艺太绝了,每次来还都有不一样的新菜!”陈长柳拿 起筷子夹肉送进嘴里:“听说元大人还特别喜欢吃三娘你做的饭菜呢!”桃三娘的脸上带着毫不在意的淡笑,又忙着去招呼另一桌客人,我觉得无趣,天气又太冷,还是早点回家的好。正想向桃三娘道辞,忽无意中听得陈长柳和岳榴仙二人说话,陈长柳似有些感概:“元大人一生在朝为官多年,也是显赫有名, 结交天下,可惜如今,确是晚景未免凄凉。”岳榴仙掩嘴笑道:“今日我看那白衣少年,小小年纪倒还是谦恭知礼,与着元管家一起,迎会周到,聪明灵透,不是据说也深得大人所爱么,也许大人就将他收为义子了……”“你小声点!别乱说。”陈长柳连忙止住她。岳榴仙只是笑,我看她对元老爷似乎并不 十分恭维,话中仿佛还有别的意思,但我没听很懂,不过她口中的白衣少年,应该就是春阳吧。 那位元少爷死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九天了,但他的丧事似乎还没办完,也是,像元府那么声名显要的官家,必定是这样行事作派的。不知是不是旁的客人也听见陈长柳二人的谈话,便也在那里低声聊起来,一个男子道:“听闻元府向来是最宽厚待下的,丫鬟奴才也不轻易打骂,可这次小 少爷跟元大人那个贴身的小童儿玩耍竟摔死了,好像那童儿还关着呢,元大人现在恐怕还腾不开手,却不知道元大人会如何发落?”另一个人笑答:“其实早打死了埋了,你都不知道呢。”“不可能!我一堂弟跟元府上采办很熟,他们常一块吃酒,什么事他们不知道?”那人冷哼道。“嘁!”那人发出一 声不屑的笑,正好李二来给他们上菜,两人就低头去专心吃菜了。我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说不出的滋味,桃三娘正好走过来,我就跟她说一声我先回家了,就走了竹枝儿巷里风呼呼地吹,巷子深处看起来黑憧憧的。我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赶紧跑回家去。 “听说了吗?元府昨晚又死了个丫头!”“听说了,怪吓人的!是三姨太身边的丫鬟吧?一大早被发现飘在池子里的。”“哎,也太邪门儿了!莫不是那三姨太发了疯病把丫鬟推下去的。”“别瞎猜,三姨太身边不是好几个人看着嘛,夜里还那么多上夜的家丁,推个人到水里,也能听到啊。” “也是……”我正要出门去给人送一对棉鞋去,不经意却听到街上人这么说,怕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春阳和夏燃犀一天还在元府,那府里恐怕就一天也不得安宁的,怎么又死一个人了?我抱着包袱独自顺着柳青街走过去,这个方向也是去元府的,不过我是到生药铺去,给谭大夫送的鞋子。 不曾想,药铺里竟有人哭天喊地乱成一团;只见一个穿着蓝灰袄子的女人在那嚎啕大哭着:“娟儿!娟儿啊!你怎么就死得不明不白啊……”旁边好几个男男女女对她不住劝,却也劝不住,但我看她只喊了没几声,倒抽着几口气,居然翻着白眼就昏过去了,谭大夫手上还拿着针,我站在药铺门口看着他们,像是这女人来的时候就是昏着的,也是这些人抬她来的,谭大夫施针刚把她治醒,她又大哭大 喊,结果又昏过去了。做生药铺跑腿,又与谭大夫是叔侄亲戚的后生谭承这时从外面回来,看见我站在这里:“咦,小月妹妹怎么来了?”“噢,我给谭爷爷送补好的棉鞋。”我让他看我手里的包袱。“哎,那你先进来坐吧,这里风口冷,待我叔忙完了这会子。”谭承带着我进去。 我小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娟儿她娘啊,哎,娟儿不是才进府没几个月么,派到三姨太房里,本来这是个肥差 好不容易才进去的,哪知道竟出了这种事,好像倒巴巴的进去送死似的了。”谭承叹口气,七七八八一下子就说明白了,我再看娟儿她娘的样子,心里酸酸的,也自觉得难过。谭大夫忙活了一阵,才终于抽出空儿过 来,他向来仔细,以往看他抓药写方什么的,都是来回斟酌,慢慢量度,每回托我娘缝做的衣物,我送来给他,也都得要看过针脚什么的。虽然我娘干的活从来挑不出毛病,但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好,你等等,我去拿钱来给你。”谭大夫说着,就拿着包袱进去柜台里,他的确年纪大了,我看他手脚越来越慢。突然有几个壮汉气 势汹汹地闯进生药铺来,看见娟儿她娘及那几个陪着她的人,为首一个指着骂道:“你们带她到这来干什么?府上难道没有休息的地方?你们是故意要把府上的脸面丢到外面来?”那几个人中一个答道:“不是怕她真出什么意外么,府上过来这又不远……”“还犟嘴,还不快把人带回去!大人恩典,要给她几十两银子 呢!”那人说着,一边催着他们赶快把娟儿她娘带走,娟儿她娘好像已经哭得没力气了,瘫在那只是掉泪,他们扶她起来慢慢走了。“谭爷爷,那我回去了。”我向谭大夫告辞,又跟谭承摆摆手,谭大夫却叫住我:“诶,小月啊,去跟桃三娘说一声,晚上我想去欢香馆喝一盅,请她替我把酒温好啊。”“好!”我点头应道:“您老爱喝竹叶 青,而且烫热的壶里还要加上几朵菊花,我都知道了。”“呵,叔叔贪杯,连小月妹妹都知道了。”谭承在一旁擦嘴笑道。谭大夫只是笑笑点头让我走了。柳青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大抵是因为这一路的两旁,都是数十年的柳树吧。春夏日里,条条垂满柳叶青青,风拂着荫凉,可现 在冬天,只是根根萧条,秃光的黄灰,即使是白日里,看着也是这么枯萎衰落。那个叫娟儿的女孩子,不知道是遭遇到什么才死的,又是因为夏燃犀那个饿鬼吗?他好像还故意嫁祸害了秋吾月?为什么?欢香馆里桃三娘在忙着做菜,但奇怪的是清一色都是豆腐;有芙蓉豆腐,是把豆腐都用模子印出花型来,然后菇丁笋片汤煨熟,我看 见那几个花型的铜制模子:“三娘,这是哪来的?好漂亮!”“噢,是元府早上派人送来的,要我做几道豆腐菜给送去。”桃三娘答道。“元府那样大的官家,自己应该都有磨房可以磨豆腐吧?却还巴巴的来找三娘做这几盘。”我笑道,顺便也替谭大夫传了话。桃三娘手上正把一张蒸软的干荷叶展开在 碟子上,说这道是荷叶豆腐;何二则把一坛子糟的腐皮, 名为如意卷;另外还有松 另外还有松仁烧豆腐、素菜煨面筋、豆腐白菜馅饺 虽然材料仍然是稀松常见的,但经过桃三娘的手艺烹制出来,就是特别的美味独特。 “元府好像今日是请了有道行的人来,许是近来祸事连连,所以请来看风水或是驱邪的吧。”桃三娘这么低声告诉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制住春阳他们。”“三娘你也不知道吗?”我有点疑惑。“呵,所以待会正好去看看啊。”桃三娘有点促狭地道:“你去不去看看?反正送到了就回来,不耽搁。” “好、好啊……”我总觉得现在去元府,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但还是不由地答应了。我后来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桃三娘会主动叫我跟她一起到元府去凑那个热闹。明明元府上下已经乱成那个样子,有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饿鬼,还有咬人的狼狗……一路上,我惴惴不 安的,有点后悔跟三娘来了,脑子里一下子涌起的都是上一次到元府去的情形和画面,这些日子我连想都不敢想,夜里甚至都会做恶梦:“三娘,上次、上次那个叫抓住我,他们管它叫什么鬼的?也是饿鬼妖怪?”桃三娘手上挎着一个篮子,今日她着了那身冬天里常穿的白底红边棉袄棉裤,一色的包头,耳鬓侧和衣领口,都绣有两朵对称的红梅,转过身去还能看见 她脑后别一把雕花象牙栉的,十分明艳光彩,听见我问,她毫不在意地笑道:“你晓得元府吧?那宅子从元家祖上发迹到元老爷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人了,算得上是根深的书香门第,宅子也百年有余,里面有些东西年长日久了,都成了精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呀,可现在倒好,两个小鬼一去了那府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就都成了他们的喽罗了。”“啊?”我全身打一 个冷战。“那个细鬼,原本是元府厨房里的一根烧火棒,在人们手上用了几十年,后又被扔在柴房角落里,既沾了人的精气,后再慢慢通了一点性灵罢了。你不用在意它。”桃三娘的话轻轻淡淡的描述出,我却听得一阵阵地心惊肉跳。因为元老爷特别看重桃三娘吧,所以我们没有在元府门口交下东西就走,而是被小厮直 接引至元府的一个偏厅,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候,但元大人和一个瘦长个子、皮肤粗黑的男人在那坐着喝茶,男人穿一身紫色的道袍,身边还跟一个梳个朝天小辫的小童,年纪好像还没我大。桃三娘向元老爷问了安,他的神情看来疲乏没有神采,拄着拐杖,略点头,便与那男人说:“道长忙了半日,请先用饭吧?”那人唱一声喏,然 后看着我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又有小厮端上似乎是元府厨房里备下的豆粥和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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