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卫士

　　又是一年毕业季，大学刚毕业，我和两个要好的哥们儿一起去骑车旅行。归来的途中，在离我们家不是很远的一片郊区，我们发现了一块地广人稀的宝地。

　　那里由于土壤肥沃，气候适宜，水源和阳光都挺充足，成了果园，旅游业比较发达。在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地，种植瓜果蔬菜，不仅供一家人食用，而且能拿去卖，成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许多果园对外开放，游人出钱来采摘水果，园内水果任吃，如若想将水果携带出园，就另外按照一定的价格来计算费用。我们到达的时候就看到有一批游客在釆杨梅，看得我们直流口水。

　　我们又热又渴，于是找了个果园停靠，向主人买些水果吃。品尝完新鲜可口的水果之后，我们在周边散步，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园子，离周围的建筑很远，被孤立起来，看似一座独立的池城。四周的人家都离它远远的。它的外围墙被熏得乌黑，有些地方只剩残垣断壁了。在那个大大的果园一角，立着一座烧毁一半的房子。

　　这是谁的果园呀?房子烧成这样，人都不能住了吧?园子里的果子却长得格外好，地上的西瓜藤盘根错节，很多西瓜熟透了，爆裂开来，露出诱人的红瓤。剥开桃树的叶子，一颗颗红得像小姑娘脸蛋的桃子让人垂涎欲滴。果园的另一边还架着葡萄架，不难想象茂盛的叶子底下葡萄滴出水来的样子。

　　没有见到果园的主人，我们拦下一个要经过这里却刻意远远躲开宁可绕远路的果农，向他询问这片果园的主人。听到问话那个果农吃了一惊：“年轻人，那里不吉利，你们可别进去呀。”

　　余守业来了精神，问：“为什么不吉利呀?那里闹鬼吗?”

　　果农浑身一个激灵，忙说：“可别激怒了里面的东西呀!”

　　余守业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个果农朝果园瞄了几眼，神秘兮兮地说：“我也是听人说，这里烧死过人。你们看，房子都烧成这样了，植物却长得这么好，也没人打理，它们自己疯了一样地长出来……肯定是有……”

　　那个“鬼”字没说出口，比说出来更恐怖。背上的汗水被风一吹，让我感觉凉嗖嗖的。

　　孙海的胆子略小，惊道：“我们刚才不小心闯进去看了一下……”

　　“赶紧走吧!”果农说着挑着扁担加快了脚步。

　　余守业对鬼屋什么的最感兴趣了，拉着我们就往那烧毁了的房子走去。

　　“不……不要吧……大哥……”孙海结巴着说。

　　“你小子每次都扫大爷的兴，还是不是爷们儿?现在是大白天，要不要这么畏缩啊?”余守业硬拉着他不放。

　　他的激将法每次都能把临阵退缩的孙海拽回来。孙海吞了口唾沫，不再出声。

　　为了制造氛围，余守业特地选择了穿越葡萄架的路线。一钻进阴凉地就感到气温骤降。余守业在前，孙海夹在中间，我殿后。我总感觉被人监视着，一回头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紫得滴水的葡萄一串串挂在头顶。

　　我想起果农的话——“它们自己疯了一样地长出来”听人说葡萄是一定要撒农药的，如果真如果农说的，这里没人打理，那么这些葡萄……

　　我赶紧跟上他们，进了房子。房子里除了灰尘和烧焦的家具，什么也没有。转了一圈，余守业悻悻而归，孙海则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这片果园，余守业心生一计，说道：“这么好的资源浪费了多可惜，哥们儿，咱们可以利用起来。”

　　“怎么用?”我问。

　　“我们开个微店，卖水果。”

　　“好主意!”我拍大腿道。

　　“小心这家的主人来找你们，啊不，这家的主人已经……哈哈。”孙海在一旁揶揄道。

　　“你害怕可以走啊，咱俩开!”余守业手臂挂在我肩膀上对孙海说。

　　“你不会来真的吧?”

　　“废话!”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余守业的提议通过。我们联系了最近的快递公司，租了辆电动三轮车，简单装修了屋子，配了锁，开通了网络，批发了包装盒，一切准备就绪。只要有人下单，我们便亲手采下水果，运往快递公司。

　　白天我们在新装修的小屋子里上网打游戏，一有单子就工作，闲来无事还能吃水果。晚上我们就开那辆租来的车回城里，泡酒吧逛夜店。就这样不知不觉半个多月过去了，竟然相安无事。就是那个房子里每天走进去都有烟味，非但没有散去，而且我们补好的墙头，布置的家具上都被熏黑了。

　　“我说，我们好歹大学毕业生呢，怎么当起农民来了。”孙海吃着刚釆的葡萄抱怨道。

　　“现在这世道找个工作你以为容易啊?开微店挺好呀，我们现在不是已经上道了吗?人家开点还得进货，我们这是现成的资源啊!你就别嫌这嫌那的了。等我们的店开大了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劝道。

　　“我们一共也才接过两单生意，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孙海嘟囔道。

　　“有生意，开工!”余守业一声令下，我们扔下葡萄顶着烈日去工作了。

　　忙完之后已经接近傍晚了，天空轰隆隆一声，雨说下就下。本来想收工回城里的我们只好回屋等雨停了再走。我屁股刚碰到凳子，孙海“啊”地一声惨叫。

　　这家伙本来就爱大惊小怪，我们习以为常了，这回不知又出什么乌龙状况了。我慢吞吞地走近他，问：“什么呀?”

　　孙海手一摊开，几颗葡萄从手中掉落在地，咕噜噜地滚到余守业脚边。

　　孙海指着那几颗葡萄怪叫。余守业捡起葡萄，脸色骤变。我凑过去一看，顿时胃里一阵翻腾，这哪是葡萄啊，分明是一颗颗眼珠!

　　余守业将眼珠子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了一遍，郑重其事地说：“这真的是眼珠子。”

　　他竟然还有心情验证一翻。

　　“怎么好好的葡萄会变成眼珠?难道……难道我们之前吃的那些都是……”孙海作呕吐状问道。

　　“老大，我看，这地方真不吉利啊!”孙海对余守业说。这回我没帮腔，因为事情在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余守业刚想回话，我收到顾客发来的信息。

　　“你们寄给我的这是什么东西啊?还想不想做生意啦?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这么狠毒?这是在诅咒我吗?”

　　我们看得一头雾水。我回复：“怎么了亲?您要的是西红柿，我们是在您下单之后摘新鲜的西红柿然后快递给您的，我们的水果保证新鲜!”

　　消息刚发出，收到对方发来的一张照片。纸盒子里血淋淋的一坨东西，天呐，那是心脏!一颗颗鲜红鲜红的!我似乎感到它们正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们发的是**快递，快递单号是××××××”存着侥幸心理，我把重要信息发送过去。

　　当对方把快递单的照片发送过来时，我们瞠目结舌。上面的信息跟我们的相符合。

　　我还没来得及向买家解释些什么，另一位买家又发来照片，那是一碗粉嘟嘟的脑花。

　　“你们店不是卖西瓜的吗?怎么变成了脑瓜?”信息里附带着个许多愤怒的表情。

　　核对过信息之后，我们赫然发现那确实是我们寄给一位买家的西瓜。

　　还是机灵的余守业先反应过来，他飞快地冲进雨幕中，不一会儿就将我们刚寄出的第三单快递给抢了回来。

　　新鲜的荔枝安静地躺在盒子里。我们三个就这样围着盒子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荔枝开始缩水，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渐渐地，荔枝瘪下去了，里面的果实融化成了恶心的脓水，皮没有了肉的支撑，软软地塌陷下去，漂浮在带血的脓水上，并且慢慢地聚拢连结起来。最后，我们打捞上来了一张皮，一张人皮!我们扶着墙壁吐了一地。

　　孙海强烈要求结束这里的一切。我们沉默着回到了城里。这晚我没心情去灯红酒绿的热闹场所了，早早地躺在床上，对白天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入眠。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我差点没吓得从床上弹起来。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我设置的短消息提示音。是余守业发来的。

　　“我知道你没睡”

　　“大哥，半夜别吓人，会吓死人的”

　　“明晚有兴趣跟我去果园一趟吗?”

　　“大哥，你想出人命吗?”

　　“那里一定有鬼，哥我要去会会它!”

　　“孙海肯定不干”

　　“我没打算叫上他，咱们两个去”

　　“大哥你……你来真的吗?”

　　“你怕啦?”

　　“嘁~真是笑话”

　　“明天我会联系你的，晚安”

　　我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睡着的。第二天醒来已经过了中午了。

　　吃好晚饭，该死的余守业才打电话来。他带了很多工具，桃木剑，护身符，八卦镜，大蒜，十字架……看来是要大干一场。

　　我们进入郊区，找个近点的果农家，问了那片果园的由来。对方说原先是个富商在这里盖了个房子，门前是片很大的草坪，只种一些花花草草，偶尔有几棵树。有一天夜里，富商家里被强盗洗劫一空。强盗最后还点了把火，富商一家身上带着火，滾到草坪上，树木都被引燃，整个园子都起了熊熊大火。之后他们一家五口都死在了那个园子里。后来，那个园子里的植物都疯了一样长出来，到了半夜房子里还有若有若无的火光冒出，烟雾弥漫。周围一圈的人因为害怕都搬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曾经也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贪便宜得好处，不过住进去的人无疑都死了。

　　我听得已经浑身发抖了，可余守业似乎越来越振奋。他有个奇特的梦想，就是当捉鬼师，听到哪里有鬼就来精神。之前无疑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这次，我就说不准了。虽然我怕死，但是有一股好奇心牵引着我跟他到这里。之前都是相安无事，希望这次也是有惊无险吧。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我们朝果园进发。在围墙外就隐隐看到房子忽明忽暗，似有火光。

　　“怪不得我们每天白天过来，都觉得这里像被火烧过一样，烟味始终不散。”余守业在我耳边说。

　　我硬着头皮跟他进了房子。一股浓烈的焦臭扑鼻而来。火会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偶尔在某个角落窜出来，不过很快就灭了。

　　我们见屋里没什么可探寻的，就来到园子里。余守业举着手电筒，光线所到之处照亮的场景令我窒息了，葡萄架下挂着一串串裹着血丝的眼球，它们正虎视眈眈地怒视着我们。我们经过的时候突然掉落几颗下来，砸在我们头顶。

　　西红柿低垂的叶子下，果然是颗颗扑扑跳动的心脏!它们以相同的速度打着节拍，我的心脏也跟着它们的节奏跳动起来了。

　　荔枝树上挂着的竟是一张张完整的人皮，它们随风飘摇着，好像是吊死鬼挂在树上摆动的样子。它们伸出“手”，将我们的手臂裹起来，余守业连忙拿出几道符粘在皮上，它们立马融化了，另外的触角伸向我们，我立马拉着余守业逃了。

　　西瓜地里更是触目惊心，爆裂开来的西瓜里流淌出新鲜粉嫩的脑浆，使它们看上去就像被打爆的脑袋。西瓜的藤伸出来勾住我们的腿。

　　余守业慌张地拿出准备好的“武器”，蔓延上来的藤很快断成碎片了。地下的藤源源不断地长出来，余守业很快招架不住了。

　　“我想到了，这些植物都是从地里生长出来的，我们光在地面上作战是不行的，斩草要除根，我们应该挖开土才对。”余守业突然说道。

　　“那赶紧挖!”

　　“我没带工具，之前没想到这一层。”

　　我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这时地下一个声音响起：“闯入者死!”这是有很多种声音重叠而成的，好像是很多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急急如律令!”余守业说着将符纸全抛出来。只见符纸掉落的地方，植物都迅速腐烂。只是地底还有千万条藤滋生出来。

　　“不好，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里怨气太重了。”余守业惊呼。

　　“哈哈哈，你们乖乖留下来陪我们吧。”地底的声音说道。

　　我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已经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完全不能动弹半分，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余守业的手电筒早就掉落在地。

　　一道的身影突然闪现在我面前，那人竟然没有被西瓜藤缠住。

　　“你们也有今天!”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孙海?”余守业朝他说。

　　“没错!”

　　我这才听出那是孙海的声音。

　　“你早就死了?”我问。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以前你们总是说我胆子小，拿我当笑柄。我烧死以后很不甘心，一直跟着你们。这次你们居然不自量力，闯进我家来了，是你们咎由自取!我家园子之所以这么茂盛，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蠢蛋自动送上门来，与我的家人葬养在一起所致。这些植物吸收了他们的怨气，便有了生长的精气。”

　　我感觉自己被缠在身上的藤拖进了地里，渐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