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铁蛋今年12岁，是个淘气的孩子。前段时间他竟然把鞭炮拴在了自己家毛驴的尾巴上，然后把驴赶到街道上，用烟头一点，“噼里啪啦”的声响在二里地外都能听见。受到惊吓的毛驴四处乱撞，弄得村里老少赶紧躲了起来，是一团糟。

　　还有一次，他混进卖猪肉的刘大壮家，把人家晒的衣服抛到了厕所坑里。

　　有些时候，铁蛋还钻进人家果园子偷水果吃。总之，这孩子什么捣蛋的事情都干过。

　　咱们先说说前街的刘大壮，他家最近挺热闹。再过几天，是大壮父亲刘大爷的80岁大寿。可惜这生日刘老爷子过不着了，因为上个月的一天，老爷子突然晕倒，然后就是病在床上起不来。这一个星期他连水都喝不下去，更别提吃饭了。尤其昨天早上，刘老爷子喘不上气，可能是要咽气。这不，现在正在倒这口气呢。

　　大壮排行最小，今年也四十五岁了。那位说刘大爷80，大壮才45?对，在以前一家养活五六个七八个儿女都很正常。

　　刘老爷子有钱!每个儿子结婚后都会出去单过，但每个儿子结婚时刘老爷子都会给点钱。他最疼的是大壮，给这老儿子的钱也最多。有人说大壮结婚时得到了一根金条。刘老爷子在他身上付出的最多，但是平时也属他最孝顺。每到逢年过节他除了给刘老爷子拿点过节钱和好吃的，还要亲自下厨房给老爷子做丰盛的菜肴，陪老爷子喝上几盅酒。

　　现在老爷子不行了，大壮哭的最凶：“爹啊，你醒醒!儿子还没侍侯够你呢!”

　　有岁数大的人告诉大壮：“我看啊，你爹活不过晚上。这个年纪是高寿了，80了嘛!你们也不用难过，这叫老喜丧!重要的是丧事要隆重，要热闹。你啊，别等人走了现抓瞎，赶紧的，现在就张罗棺材和陵棚。”

　　刘家老大说了：“把鼓乐队也请来，多找几个唱二人转的。让我爹走的热闹些。”

　　大壮媳妇儿补充了一句：“大壮，公公以前最爱养马，扎个纸马。多备点花圈花篮什么的!”

　　“好吧!”大壮点头说，“你们说的也对，老爷子死一回，不能走得太寒酸。我这就准备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注意墙外趴着一个小孩儿。

　　谁啊?铁蛋嘛!他心说：你等着，我非给你家捣乱不可!

　　到了晚上，刘老爷子回光返照，要了口汽水。但是大壮把汽水拿过来时，老爷子又喝不下去了。大家瞧着老爷子，他只是用手摸着大壮的手。而嘴里几乎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儿。

　　此时，刘家上上下下已经把搭陵棚的东西摆设好了，纸马、花圈、花篮也已放在院中。亲属们还准备了很丰盛的供果和供菜，什么苹果、橘子、火龙果;香蕉、栗子和菠萝，榛子、柿子和糖果;有爱凑热闹的还给送来两个大萝卜。

　　人们知道老爷子马上不行了，于是亲朋好友立即围在他的身边。争取看到他最后一眼。

　　这功夫，小铁蛋看后院空虚，无人把守，从后院儿跳了进去，他忽然发现了扎的纸马：“这纸马挺好玩，比我家丢那头驴大多了。我骑骑!”

　　“挺舒服啊!”小孩子嘛，哪在乎这是给死人烧的。登凳子上去就骑着玩，还喊呢，“驾!骑大马喽!骑大马喽。冲啊!杀啊!”

　　大壮一听后边谁叫换呢?让人去看了看。大壮媳妇儿马上到院子里看怎么回事，好嘛，就看铁蛋骑在马上举着个“帆儿”耀武扬威的。大壮媳妇这个生气啊，不由分说把铁蛋拽下来就给轰跑了。

　　这光景刘老爷子已经咽气了，几个儿子和亲朋好友齐声痛哭。帮忙张罗白事的人把香炉和遗像都摆好，又点燃了常明灯。当地有老人说常明灯不灭，故去的人才能安静的升天。

　　另外陵棚里供了各色水果。其实用不着供这么多的水果，但是刘家的几个儿子都有钱，摆这么丰盛的水果就为了办白事情好看，让邻居羡慕。

　　此刻请来的鼓乐队也开始放起了哀乐。到晚上鼓乐队有专门有人唱流行歌曲和二人转。

　　这些不提，单说第二天早上，人们由于连续的劳累都睡着呢。只留下几个儿子在老爷子身边盯着。这挨打的铁蛋不长记性又去捣蛋。

　　铁蛋惦记着：我看刘大壮家买了不少好吃的，还有苹果呢。我干脆偷来尝尝。

　　铁蛋趁大伙忙活刘老爷子这光景到后院偷了几个苹果和糖果，还往衣服兜里装了不少榛子。可是这么多水果怎么装?哎，这不是有好几个果篮吗?把苹果装进果篮里不就好拿了吗!

　　那位说死人了还要预备果蓝?!不是果篮，是花篮，而且是办丧事用的花篮。铁蛋不明白啊，以为这是谁给病人的果篮。他偷来的这花篮并不大，里面是一篮子黄色的菊花和少数几朵红花，还有一对挽联：刘XX千古不朽，儿子大立敬献。是刘家老大刘大立献的花篮。别的儿子买的是花圈，惟独大立买的是花篮。

　　铁蛋把菊花全倒了出去，然后把偷来的水果放了进去。最后他又把扎的纸帆拿走了。

　　回到家后，他把挽联扯到垃圾桶里开始独自吃苹果。等铁蛋他爹回来看到了这个“果篮”就问哪来的，铁蛋说谎：“这是我一个要好的同学给我的。”

　　像这你大人仔细看看，不，铁蛋他爹也爱占便宜，看到这篮水果也一起吃。小孩子吃不了多少，就是图个好玩。而铁蛋他爹饭量大，也嘴谗。“咣咣”几口把一篮子水果全吃了。

　　刘老爷子家来的人太多，也太闹腾。没人注意丢水果和纸帆这事儿。当天晚上在陵棚里，常明灯忽然灭了，怎么点也点不着。有老人就明白，这刘老爷子的鬼魂不安宁，有怨气。但是这种话谁能当着人家面说出来?

　　直到第三天，是刘老爷子出殡的日子。这出殡的礼仪，铁蛋也看了八九不离十。他看到刘家老大扛纸帆走在最前面，刘家小儿子大壮在在旁边抱着遗像哭喊： “爸爸啊，您老走好!爸爸啊，您老早登极乐世界啊!”。旁边有人敲锣，有人跟着哭。给刘老爷子送行队伍排得很长，一直走着出了村。

　　呵!铁蛋可看着过了瘾。他扛起偷来的纸帆也学起刘家老大的模样，在家里点起根白蜡，接着走来走去像模像样地喊着：“爸爸啊!你死得好惨啊!爸爸啊，你一路走好啊!”

　　当天的下午，铁蛋的爸爸在田地里干着农活。由于太累就打了个盹。等睁开眼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天色早已经黑了。他赶紧往家走。走着走着，半路竟然看到刘老爷子，他就是一愣“难道我看错了?刘老爷子不是死了吗?难道我记错了?”。

　　再看刘老爷子，此刻在地里抓虫子吃呢。

　　铁蛋父亲走上前问“刘大爷您怎么吃虫子啊?您儿子大壮那么孝顺，还能让你饿着。”

　　“哼!我老儿子当然孝顺，但是他孝顺我就饿不着了?”刘大爷冷笑大道。

　　“这话什么意思?”铁蛋他爸爸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刘老爷子接着说：“什么意思?我死前好几天都没吃东西，正想吃点水果呢，你儿子胆打包天把给我上供的水果都拿走了。因为你儿子的打扰，属于我的常明灯也灭了。还有那纸帆，也让你家孩子偷走了，我家老大后来拿的纸帆已经招不到我的魂儿了。我今天就是来找你这当家长的算算这笔帐!”

　　铁蛋他爸闻听此言吓得浑身都起了疙瘩，问道：“你?你是鬼?不，大爷饶命!”

　　刘老爷子笑了笑：“现在你儿子在家里扛纸帆喊你名呢，蜡烛也点好了!正好，你死了我就能顺利投胎了。上路吧!”

　　只见刘老爷子抱住了铁蛋他爸跳进农田地的水沟里。铁蛋他爸爸感觉自己没了知觉，只能任由刘老爷子将他拽进水里。不过几分钟，他的肚子里浸满了水，他的心脏停止跳动。这时刘老爷子离开了水沟，他自己也爬到了岸上。但是水里还留着一个肿胀的尸体，那尸体也是自己。

　　刘老爷子也站在旁边笑道：“你也死了，水里是你的皮囊。咱们现在不是人了，叫做 鬼!”

　　铁蛋他爹的鬼魂呆呆地看着水里的尸体，可是他没办法改变自己溺水死亡的现实。“呜”，晚上起风了。铁蛋他爹被风吹到半空，越飘越远。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刮到什么地方，因为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只能看着自己被风带走。

　　刘老爷子自言自语道：“我得看我儿子大壮去了，要不然过了头七就再瞧不到这孩子了。”

　　刘老爷子这样想着，自己竟出现在了家门前。他明白，是屋子里有自己的遗像和香火的缘故。他正打算进去瞧儿子。只听屋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刘老爷子的魂灵就站在了屋子里，可是屋子里的两个人却看不到他的魂。

　　大壮媳妇儿依旧不满地说：“人都已经死了，你还呆这破房子干什么?”

　　大壮告诉自己的媳妇儿：“你知道什么?这老东西总算死了，我们赶紧找找他屋子里藏的金条!”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