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水房

 　　水房空荡荡的，一条条水槽像是裹满了尸体。水在槽里漾着，无数的尸体要爬上岸了。我想。

　　我趿拉个鞋拖子，把毛巾往长满牛皮癣的背部一挂。腾出手来打开了热水阀，“呲——啦”，滚烫的热水的声音灌满了整个水房。

　　“好热。”我想，我伸出满是黑色汗毛的胳膊去试水温。“好热。”我说。

　　我瞪大眼睛看着我自己舀起水往我身上泼。热水在身上散开，一缕缕地缓缓流下，有一缕流到了背部，像有双手贴着我的皮肤滑下，整个水房空荡荡的。我瞪大眼睛，猛地往后一望。空空的。我安心了。

　　我把毛巾从身上拿下。放在水盆里搓着，边搓边哼着歌。热水忽然停了。整个水房只有我诡异的哼唱声。面前的瓷砖光可鉴人，照出我满是胡茬的脸。我猛地往背后一望。没人。身后吹来一阵凉风。

　　我眼睛死死盯着水流注入的下水道管口。要爬出什么来?我的手心不在嫣地搓着毛巾。

　　我瞪大了眼睛观察我的周围。这次真的没人了吧。

　　我决定洗头了。

　　我的头发已经脏成饼状了。

　　热水重新洒下。

　　我试探着把头伸到水流下。我拨来可能遮挡我视线的水流，水流流不到我的眼，我能看到它不在。我安全了。

　　水流烫到了我的头皮，我不在意。顺着我的肩膀缓缓顺下去。到我的腰，我的臀，我的腿，我的脚。像是它在一点点地舔着我。我猛地一惊。水流失控流到了我的眼里。我下意识地闭上眼。我看不见了。

　　周围一片黑暗。水房空荡荡的，只有热水的刺啦声，那下水道口也正大口吞着水，它会不会已经把嘴张大了，等我睁开眼睛给我一口?

　　它似乎正在慢慢地打量着我，我睁不开眼，我只能用手猛地抹去脸上的热水。仍然看不见，我能感觉到它伸手摸着我的身体。

　　我没办法，我没地方跑，只能洗着头，一跑就撞死。我想。我心里越来越急。但我不能慌张，它就在我旁边，看着我。用目光刺着我。

　　我强行睁开眼睛。

　　热水流入我的眼球，灼得我火辣辣地疼。我透过水晕看清周围。

　　没人，我安心了。

　　我猛地一看身后，没人，我安心了。

　　我伸出满是毛发的手来使劲地搓着，却传来喋喋的怪笑。并不是我。我往后一看，没有人，还是空荡荡的水房。

　　我搓着头发，却没有感受到头皮的手指。它来了。

　　长长的头发盖住我的脸，原来，它一直都在。在我的头顶天花板上倒悬着。

　　而我一直在搓的，就是它的头发!

　　水房空荡荡的，现在终于真的是一个人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