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

　　“这衣服是活的!”浩浩忽然飞奔进厨房抱住我的大腿，小眼睛一眨不眨地警惕着前方的客厅。我俯身蹲下，拍了拍他的头说：“乖，别怕。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衣服只是物品，就像闹钟、枕头、书桌一样，他们不是活的。”

　　浩浩委屈地嘟囔：“我看见它自己动了啊…”

　　“那是风吹的，或者被谁拿起来了。”浩浩疑惑地看着我，没有反驳。

　　说来也怪，自从上次大甩卖抢购来了一堆衣服后，浩浩就开始说胡话，老是觉得那些衣服是活的。那些衣服都是粗糙的布料棉线组合成的，若非我家的经济条件不容许估计早就躺在垃圾堆了。

　　“呦浩浩妈，真巧，你也去买菜啊?”邻居付大婶是个热心肠，她知道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背井离乡的不容易，总是时不时地接济我们。

　　“是啊，付大婶。前两天多亏你提醒，赶上了大甩卖，终于可以省点钱补齐下学期的学费了。”付大婶愣了愣，半晌尴尬地笑笑，岔开了话题。

　　“浩浩，今晚有肉吃咯!”我一进屋就兴奋地大声叫，“浩浩，今天在学校过的开心吗?浩浩?”我打开卧室的门，浩浩不在里面，于是奔向客厅…没有!没有!没有!浩浩平时很乖，放学都是直接回家的啊。在找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后，我瘫坐在沙发里，感觉天旋地转。浩浩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他能去哪儿呢?我跑到公寓周围找了一圈，又去付大婶家看了看，最后才想起来应该打电话到学校问问。

　　手指抖得厉害，拨了半天才打过去，“喂，是李老师吗?我是浩浩的妈妈。”

　　电话里传出了一个甜美的声音：“哦，你好，有什么事吗?”

　　“浩浩，浩浩在学校吗?”

　　“没有啊，他不是跟您一起回家了吗?”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我的防线彻底瓦解，对着话筒嘤嘤地哭了起来，浩浩被拐走了。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宝贝了，可怜他现在一定又怕又饿，哭着叫妈妈。李老师还在话筒里不停地“喂”，我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全是浩浩撕心裂肺地哭声。

　　不行，我不能放弃，老公死得早，狠心的婆婆不顾情分赶走了我们母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便宜的公寓，接下来就能稳定地生活下去了，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浩浩!我立刻振作了起来，抓起吊在半空的话筒：“李老师，我是什么时候接走浩浩的?”

　　对面的李老师松了口气：“大概五点左右，我在校门里看见浩浩跑到你身边拉起你的手，你就那样带着他走了。”

　　“那个人，呃我当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嗯，蓝色的毛衣牛仔裤，毛衣的左袖和脖领有补丁。”毛衣?!我摸了摸身上穿的连衣裙：“李老师，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我还奇怪这么热的天您怎么穿成这样呢，不过看见浩浩一脸欢喜地扑进你怀里就没多想，是不是浩浩出了什么事啊?”

　　撂下电话仔细回想李老师的话，首先我见过李老师，她是个落落大方的小家碧玉，为人温柔善良爱心泛滥，走在路上都怕踩死蚂蚁，她应该没骗我。

　　其次，我们在这座城市没有亲戚，浩浩只认识付大婶和学校的几个大人，他虽然个子小却很聪明，不会轻易跟陌生人走。最后，李老师描述的“我”的穿着怎么有点耳熟呢?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我咬着手指猜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忽然想起那件毛衣就是浩浩说过会动的那件。

　　难道真有这种违背科学的事?细细想来的确有点诡异，甩卖衣服的摊子上码放的全是夏季服装，我又怎么会买到毛衣?当时为什么没人发觉有异?因为是冬天穿的那种很厚的毛衣，所以一直丢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动。现在去找已经找不到了，衣服不在家里又会在哪儿呢?恍惚间有个东西慢悠悠飘飘忽忽地从打开的窗户飞了进来，正是那件该死的毛衣!

　　我连连后退，衣袖疯狂地甩动着朝我的头部飞来，“滚开!”我尖叫着想夺路而逃，可惜毛衣先我一步裹住了我的脑袋。我撕扯着想要摆脱它，可是那东西就像生了根似的越裹越紧，渐渐的呼吸困难眼冒金星，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妈妈!”谁，谁在叫我?“妈妈!”嗯?浩浩，是浩浩!我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竟飘浮在空中，我已经死了吗?!惊讶地长大了嘴，因为我看见自己正穿着那件蓝色的毛衣站在浩浩身边，浩浩高兴地扑进“我”的怀里，根本没发现那并不是我。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给我的身体发出了指令，“我”立刻拉起浩浩转身向西面走去，“不!浩浩，妈妈在这里，别跟她走!”我动了动身体飞到浩浩身边想要拽他，手臂却穿过了他的胸膛。

　　“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没人听到我的悲鸣，学校楼顶的大钟发出整点报时的音乐，时针指向数字5。我并不是迷信的人，却忽然记起有一次听付大婶说一年前的冬天有个女人卧轨自杀了，地点是西面的火车站，原因是心爱的儿子在放学路上遭到绑架。那个女人没钱交赎金，绑匪残忍地杀掉了她的孩子，她就疯疯癫癫地抱着儿子的尸体一起卧轨了，死的时候穿着一件打补丁的蓝色毛衣。

　　不久附近的孩子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失踪，从此就没有人敢带着孩子住进这个公寓，听说她生前就住在我们隔壁，与我们一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