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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原创】世界上最恐怖的三个故事

鬼故事 https://www.szbce.com 2021-06-11 18:13 出处:网络 编辑:@鬼故事
我的二楼! @梵栀迦叶@玖兰家的三笠@LostSoul__Love 引子兰成教授将门打开的时候,门口站着他的两位学生。他注视着面前这两个大男生,目光深不可测。“教授,对不起,没跟您预约我们就到您家来了,真是抱歉。”其

        【非原创】世界上最恐怖的三个故事

我的二楼! @梵栀迦叶 @玖兰家的三笠 @LostSoul__Love 引子


兰成教授将门打开的时候,门口站着他的两位学生。


他注视着面前这两个大男生,目光深不可测。


“教授,对不起,没跟您预约我们就到您家来了,真是抱歉。”其中一个穿方格子衬衫,体型偏瘦的男生不停搓着双手,有些局促地说。


“可我们实在是忍不住了,非来拜访您不可,请您谅解。”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补充道。


教授再次打量了他们几秒钟,随后露出些许微笑:“没关系,请进吧。”


两个男生坐到教授温暖的皮沙发上,教授为他们倒了两杯开水,二人赶紧接过来,连声道谢。


方格子男生抬手看了看表,略带歉意地说:“教授,现在才晚上七点钟,我们没打扰您吃晚饭吧?”


兰教授温和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教授。我们俩都是中文系的学生,您是给我们上过心理学课的……当然,您教过的学生多如牛毛,可能对我们完全没印象……”


方格子男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来找您,是因为遇到了一些困扰我们的问题。”


兰教授点点头,仿佛这种事对他来说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来我这里的人多数都是因为遇到了困扰他们的问题。”教授和颜悦色地说。


方格子男生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教授,您知道,我们俩都是中文系的,我们热爱文学创作。尤其是最近,我们迷上了创作悬疑、恐怖类的小说。”


“而且我们准备参加最近全国性的一个悬疑小说大赛,我们很看重这个比赛。”高个子男生说。


兰教授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下去。


“实际上,我们在这之前就参加了一个悬疑小说协会。在那里,有共同爱好的同学们常常聚在一起讨论、交流。但最近,我们发现一个问题——”


方格子男生咬了咬下嘴唇,接着说:“我们写了很多悬疑、惊悚、恐怖小说,但都觉得不尽人意,始终无法创作出集欲罢不能的悬念和毛骨悚然的恐怖为一体的优秀小说。这让我们相当失望,甚至心灰意冷……”


“等等。”兰教授打断他的话,“你们是因为创作不出好的文学作品而困扰?难道你不认为这个问题更应该去请教你们的中文老师吗?我只是一个研究心理学的教授而已。”


“不,教授!中文老师只能教给我们修辞手法和写作技巧,却不能告诉我们什么才是深入骨髓的恐怖!”


兰教授两眼眯起来:“那你想让我帮你们些什么?”


“教授,您是专门研究人类心理学的,也许您可以告诉我们——什么是最能激起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以及什么是人类心理最为恐惧和害怕的东西?”


兰教授注视了他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知道吗?关于你刚才提出的那两个问题。如果从其根源理论、系统地讲解的话,可以写成两本心理学著作。”他说。


“那您的意思是……这个问题过于复杂了?”高个子男生有些担心地问。


兰教授轻轻地摆了摆手指:“我们解决任何问题之前,都要先看它的初衷。回到一开始你们提出的问题——你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写出既有悬念,又让人恐惧的小说,对吗?”


两个人不住地点头。


“那就好办了。”教授说,“你们根本用不着去深入探索人类心理的秘密,而只需要获得一些灵感和启示就行了。”


“是的!完全正确!教授,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两个男生都激动起来。


“好吧,那现在我就用一种你们喜欢的方式来告诉你们什么是人类最迫切想要的悬念和深入灵魂的恐怖。”


两个男生全神贯注,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地望着教授。


“我有三个故事。”兰教授说,“绝对是三个你们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二


那一年,梅德十四岁,袁滨也是。当然,还有李远和余晖。


当时他们都是南乡初中的一年级学生——南乡现在已经成为了即将开发的新区。但在那个时候,只是一个靠近农村的普通乡镇。


那本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暑假——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放暑假的第二天下午,几个小男孩在学校附近的小山上玩“土仗”游戏——他们把泥土捏成小团互相“开战”,玩得不亦乐乎。


半个多小时后,几个男孩子都累得气喘吁吁,一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看到对方都是一付灰头土脸,他们哈哈大笑。


歇了几分钟,李远说:“嘿,我们接着玩儿!”


梅德摇了摇头:“老玩一个游戏,没意思。”


“那我们干什么啊?你说怎么玩吧!”李远说。


梅德用手撑着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好提议。


这个时候,袁滨突然直起身子,两眼放光:“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点子。”


“什么?”另外三个人一起问。


“你们记得上个星期的语文课上,单老师教我们的那个成语吗?”袁滨说。


“哪个成语?”梅德问。


“‘三人成虎’啊!就是有一个人对你讲街上有只老虎,你不相信;第二个人说,你也不信……”


“第三个人告诉我街上有老虎时,我就相信了。”梅德接着说了下去,“这个成语比喻的是一个谎言如果反复地出现在某一个人身上,那他就有可能把它当成真实的——可是,这个成语怎么了?”


“你们难道不想试试吗?如果一个谎言真的有三个以上的人在传播,是不是真的就会让人相信?”


梅德有些明白了,他也将身子坐直,说:“听起来有点儿意思,那我们怎么试?你是怎么想的?”


袁滨想了一会儿,说:“这个成语是单老师讲的……那我们就从他身上来试吧!”


“怎么试?”李远和余晖也来了兴趣。


袁滨向四周看了看,一眼望见了小山坡下面的水潭。他一拍腿:“有主意了!我们就去跟单老师说:我们班有个男生去水潭游泳,结果溺水了。看他会不会相信!”


“啊!跟老师开这么大的玩笑?过了点儿吧?”余晖有些担心。


“可我们是在试他教我们的成语是不是真的正确啊!”袁滨说,“再说单老师平时对我们都挺好,他不会怪我们的。事后跟他解释清楚就行了。”


“好!就这么办!”梅德兴奋地一跃而起,“太好玩了!”


“那我们得先商量一下……”袁滨挽着另外三个人的肩膀,开始策划。


单文均老师是梅德班上的语文教师,是个才从大学毕业的年轻小伙子,英俊、幽默又健谈。平时他和同学们就像朋友一样,常和大家一起打球、聊天,深得同学们喜爱。


单老师在放暑假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这几天仍然住在学校分给他的单身宿舍里。


“单老师……单老师!不好了!”李远和余晖跑到单老师的宿舍门口,猛烈地锤门。


十几秒钟后,单老师打开屋门。因为天热,他光着双脚,看到一脸惊恐的两个人后,连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单……单老师,钟林他……掉到水潭里了!”李远冲进屋内,大声嚷道。


“什么!”单老师大惊失色。


这时,袁滨和梅德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来,大叫:“出事了!钟林掉进水潭了!”


单老师看了他们四人一眼,将手中的钢笔往桌上一扔,在地上找自己的凉鞋,但只找到一只,另一只不知哪去了。


“快!快带我去!”单老师顾不上找鞋,只穿了一只鞋就冲出屋,焦急地催促梅德四人。


“就在山坡下的那个水潭里!”


单老师根本来不及等他们,飞快地跑出校门,向小山坡奔去。袁滨得意地冲三个人使了个眼色,他们知道计划成功了。


“快,跟上去。告诉老师我们只是闹着玩的。”余晖说。


但这时单老师已经跑得没了影子,四个人赶紧追上去。


等四个人来到小山坡时,单老师已经朝山下的水潭跑去了。他对于钟林落水深信不疑。为了救人,他一边跑,一边脱掉了短袖衬衣和凉鞋,只穿一条短裤,眼看就要靠近水潭。


就在袁滨准备叫单老师停下,告诉他真相时,一件令他们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


在离水潭还有几米时,单老师因为跑得太急,不慎被一块石头绊倒,翻滚到水潭中!他在水里使劲扑腾,忽上忽下,不一会儿,竟沉了下去,水面只留下一连串的水泡。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梅德四人几乎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他们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呆若木鸡。


大约五分钟后,水面没有再冒气泡,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单老师没有浮起来。


袁滨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颤抖:“天啊!我们闯祸了!单老师……他,他淹死了!”


李远和余晖彻底懵了。梅德的眼睛死死盯住水面。


大概又过了三、四分钟,梅德惊恐地说:“单老师真的淹死了!一般人不可能在水里呆这么久还活着。”


胆子最小的李远“哇”得一声哭起来。


“住嘴!”梅德大喝一声,再转过头,满脸大汗地望着袁滨,“奇怪,为什么单老师的尸体没浮上来?”


“这个水潭里有水草,你忘了吗?小时侯我爸就跟我讲过了,叫我千万不能到这个水潭里来游泳。单老师一定是被水草缠住了!” “天哪!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余晖慌了神。


梅德喘着粗气向四周环顾了一遍,然后迅速捡起单老师刚才脱下的衣服和凉鞋,压着声音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四个人没命地跑上山坡,再跑到山另一边的小树林深处。这里很少有人来。


梅德仔细观察了周围,在确定没人后,他将单老师的衣服和凉鞋放下,抱了一把枯叶盖在上面,小声说:“你们哪个身上有火柴?”


“你想干什么?”袁滨问。


“当然是把这些东西烧掉!要快!我不敢确定这个地方一会儿会不会有人来。”


“你……你想,隐瞒这件事?”袁滨向后倒退了几步。


梅德向前一步,他紧紧盯着袁滨的眼睛:“你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其它选择吗?”


“我……我不知道。“袁滨使劲摇头,他的眼睛里充满慌乱。


“听着,”梅德转过身对李远和余晖说,“我们现在必须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改变。”


李远和余晖不敢说话,拼命喘着气。


“毫无疑问,单老师已经死了,虽然是一场意外,但起因却是因为我们的那个蠢主意!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了的话,我们不但会被学校开除,还会被追究刑事责任——我们的一生就完了!”梅德低着头说。


袁滨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淌下来:“可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难道不会有人知道?”


梅德用手做了一个姿态,示意他住口。


“我们从开始回想一下,我们四个人赶到单老师的宿舍——那个只有不到十平方米的小房子时,我们都看到了,单老师是只有一个人在家里的。”


“然后,我们告诉他钟林落水的谎言,单老师立即冲到小山坡。我们就跟在后面,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发生这一过程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余晖想了一会儿,肯定地说:“应该没人看见,我当时有意看了四周。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多数人都呆在家里。”


“好,接下来,单老师不慎跌入水中——一直到我们离开那个水潭。我也有意观察了,仍然没有人看见。”


梅德停了下来,另外三个人望着他。


“你们懂了吗?只要我们四个人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单老师的死和我们有任何关系。”


“可是,我刚才就说了,单老师被发现失踪,是迟早的事。”袁滨说。


“有一个细节,单老师为了救人,在入水之前就脱掉了衣服——这样的话,当有人发现单老师溺水身亡的时候,或许会认为他是到水潭游泳时淹死的,而不会想到和我们几个有关。”梅德说。


“那我们干嘛还要烧掉单老师的衣服?放在水边让人发现不就行了吗?”余晖小声说。


“傻瓜!我们烧掉衣服是为了在短时间内不让人发现单老师淹死在水潭!这件事越迟让人发现,对我们越有利。”梅德说。


“……单老师以前对我们这么好,现在我们害死了他,还要这样做,我实在是觉得……”李远又要哭起来。


梅德没等他说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地说:“那你就把这件事说出去吧,我们几个人一起坐牢!”


李远吓傻了,他不停发着抖。


沉默了几分钟,袁滨说:“就照梅德说的办,我们处理掉单老师的衣服,然后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这件事!”


另外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分别点了下头。


“谁有火柴?”梅德再一次问。


几个人摸了摸裤包,没有谁身上有火柴。


梅德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说:“李远,你刚才不是在玩一块放大镜的碎片吗?把它给我。”


李远愣了一下,但立刻就明白——现在正是太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可以用放大镜聚光,点燃枯树叶引火。


五分钟后,一团火焰在小树林深处燃起。为了不让火势蔓延开来,几个人将周围的枯叶清理干净。不一会儿,单老师的衣服和凉鞋就化为灰烬。


四个人挖了一个坑把烧剩的残渣埋了进去,再抱来一些树枝和枯叶撒在上面。布置好一切,他们稍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记住。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回家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别露出什么破绽。”梅德吩咐另外三个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他们当中的领导者。


袁滨、余晖和李远分别点头。之后,他们各自回家。


回家之后,梅德装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但他有意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大钟——如果他没有推测出错,单老师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七月十三日下午三点二十左右。


吃晚饭时,父母并没有发现梅德有什么异样,他们仍然在饭桌上谈笑风生。


晚饭后,梅德早早地回房间,躺在床上,他终于开始瑟瑟发抖——今天下午发生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可怕了。


都怪袁滨想出那个该死的“试验游戏”!单老师竟然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玩笑而断送了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可是,梅德忽然想到,当时是自己第一个支持袁滨这个计划的——现在,又能怪谁呢?


想着想着,梅德已有些泪眼模糊,他转过身,想拿书桌上的纸巾。


突然,他发现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梅德抬起头一看,竟然是单老师!他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梅德吓得魂不附体,他大叫一声,几乎从床上翻滚下去。这个时候,他睁开眼睛,醒了。


原来,进房后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梅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可是,下午发生的事却是完全真实的。梅德叹了口气,他想,要是整个都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啊。


他坐在床上发呆,过了几分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便下床找拖鞋。准备去倒杯水来喝。


突然,梅德的心狂跳起来,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他想到一件事,一件被他完全忽略的事! 三


第二天早晨,梅德早早地起了床,连早饭都没吃就径直跑到袁滨的家。


袁滨被梅德推醒,他睡眼惺忪地问:“梅德?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快起床!有重要的事!”梅德催促道。


袁滨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梅德又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了李远的家。


半小时后,四个人凑齐了。袁滨、李远和余晖不解地看着梅德,他们不明白梅德这么早把他们几个人聚集起来干什么。


“昨天的事,我们犯了一个大错误。”梅德神情严肃地说。


“什么?”几个人都紧张起来。


“我们昨天以为:即便是单老师的尸体被发现在水潭中,大家都可能会认为单老师是在水潭游泳,不慎溺水身亡的——但昨晚我突然想到,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袁滨急切地问。


“单老师当时听到我们说钟林落水了,立刻丢下了手中的钢笔。他当时正在写的一个本子也根本就来不及去关上;他甚至慌得连凉鞋都只穿了一只就跑了出去了。你们想想,哪个去游泳的人会慌得连笔都不盖上、本子也不关,鞋只穿一只就走了?”


袁滨的脸色又变白了:“你是说……”


“单老师的尸体被发现后,肯定会有人到他的宿舍去。只要发现了这些迹象,不要说是警察,就是普通人也会立刻发现——单老师根本不是自己去游泳而淹死的。这里面必有隐情!”


“而只要一调查起来……就有可能查到我们头上。因为这附近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和他最熟,那天我们又到学校去过……”余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警方当然会把我们几个做为重点来调查。”梅德说,“想一想,只要我们四个人中有一个露出了一点儿破绽……”


“天啊!那我们就完了!”李远一把抱住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袁滨也完全慌了神。


“别慌!”梅德用手势示意他们冷静下来,“我们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难道,你是想……”余晖有些猜到梅德的想法了。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有再次到单老师家去,将那几件东西处理妥当。”梅德说。


“什么?还要去那里?”李远面有难色。


“怎么,你怕了?胆小鬼!”梅德瞪了他一眼,“现在大白天的,你怕什么!我们可有四个人呢!”


袁滨咬咬牙:“就照梅德说的办,一不做二不休!”


几个人悄悄摸到学校,这个时候的校园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单老师所住的单身宿舍是一连串普通平房中的一间,门关着,但窗子却打开着一扇。


“快,翻进去!”梅德小声说。


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四个男孩就翻到了单老师的宿舍中。


他们定眼看了看这间小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和几个箱子,实在是简单极了。


梅德注意到那张书桌——和昨天单老师临走时一样。一个软面笔记本翻开在桌上,它附近是那支没盖上盖的钢笔。


“你去把那个本子关上,再把钢笔盖上笔帽。”梅德对袁滨说。然后转身望着余晖和李远:“我们找那只剩下的凉鞋。”


几个人分头行动。袁滨走近那张书桌,他一眼就看到了钢笔帽,将它盖在钢笔上。


随后,袁滨要把那个笔记本关上。就在他准备合上本子的一刹那,无意间望瞥了一眼本子上写的内容。


十几秒钟后,袁滨猛地大叫一声,然后一屁股摔倒在地。


梅德和余晖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问:“你怎么了?”


“那……那个本子……”袁滨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受到了极度惊吓。他颤抖的手指着桌上的笔记本,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梅德和余晖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俩一起站起来,走到书桌面前,捧起那个本子。


翻开的本子上写着一段话,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单老师的笔迹:


“你们四个人骗了我,害死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中的第一个,会死于……


你们中的第二个,会死于……


……


……”


只看到开头几句话,梅德和余晖就“啊”地大叫一声,全身一阵发冷,汗毛直立,身子自然向后倒退几步,本子掉落到地上。 “完全正确!本来十年前的那件事,已经被定为一起普通失踪案,都快被警方遗忘了。但现在发生了这件事后,警方就有可能会认为——十年前的案子也许和这个案子是同一性质的,都是谋杀案!而且他们还有可能展开丰富的联想,认为在南乡隐藏着一个惯犯,‘七月十三’这个日子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梅德倒吸一口凉气:“要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只要警察一展开调查,就有可能查出当时和单老师关系最密切的,就是我们四个人……”


“如果真的调查到我们头上,想想看,我们四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露出了破绽,或者是警察用测谎仪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梅德眉头紧蹙,一头倒在沙发靠背上:“十年了……竟然还没有结束?”


他猛地用拳头砸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该死的!怎么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偏偏发生在七月十三号这一天!”


这个时候,袁滨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梅德。


“梅德,我不明白。”他说,“到底是你急晕了头,还是你真的没有以前那么聪明了?”


“什么意思?”


“这件案子是由我们局里来处理的,又是由我来做尸检和鉴定——说得再清楚点吧,他的死亡时间掌握在我的手里。”袁滨低低地说。


“什么,你想……篡改他的死亡时间?”梅德大吃一惊,“你考虑过后果没有,如果被人查出来了……”


袁滨摆了摆手:“我清楚我们局里的规定,一个法医鉴定出结果后,没有理由再让另一个法医来做第二次鉴定的。况且那具尸体又不可能永远停在医院里,让人去反复检查。再过两、三天如果还没找到死者家属的话,那具尸体就会被送去火葬场——人一烧,就再也死无对证了。“
梅德想了想,说:“你具体想怎么做?”


“他的真正死亡时间是七月十三号晚上十点,而我在尸检报告中写的是七月十四号凌晨十二点半。也就是说,将他的死亡时间往后推迟了两个半小时,避开了‘七月十三’这个数字。”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已经这么做了?”


袁滨耸耸肩:“你该不会认为一个尸检报告还要等几天后才交吧?”


梅德垂下头,若有所思:“就算你这么做,也不过是把他的死亡时间向后延了一天而已,真的能避开怀疑吗?”


“只差一天,但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袁滨说。他叹了一口气,“再说,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有没有用,就要看天意了。”


梅德望着他:“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爱相信天意。”


他们沉默了一刻,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梅德打破沉默,“我们当时都是孩子,而且这又确实是个意外——即使这个案子被查出来是我们造成的,又怎么样?我是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


袁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事实上,如果当年发生这件事之后,我们马上报警,主动承担错误,的确是不会负任何刑事责任的。但现在,已经过了十年,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怎么说?”


“如果警察现在调查出十年前的这件事是我们四个人造成的,他们会怎么想?如果这件事真的只是一个无心的玩笑,是一个意外,那为什么当时我们几个人要隐藏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会是警察的第一个想法。到时候我们怎么解释得清楚?”


“你害怕警察会认为我们几个是故意蓄谋杀死了单老师?这怎么可能,我们没有作案动机。”


“问题是过了这么多年,天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警察不见得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而且,你有没有考虑过。”袁滨接着说,“就算我们不用负刑事责任,可一旦这件事的真实情况被曝光。我们身边的亲人、朋友会怎么看我们——‘这几个人当年因为一个无聊的玩笑害死了自己的老师,居然还不敢站出来说出真相,让自己的老师含冤而死!’我们会永远受到舆论和道德的谴责!”


梅德用手托住额头,慢慢吁出一口气。


“梅德,我们一开始就错了,现在只有错到底。”袁滨站起来,“没有别的选择。”


梅德抬起头望他:“你要走了?”


袁滨点点头:“我来这里,只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同时,也为了向你倾诉一下。你知道,我无法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梅德也站起来:“你篡改死亡时间这件事,我始终有些担心。你觉得真能成功吗?”


“我已经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袁滨顿了一下,“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希望如此。”


袁滨走到门口,回过头对梅德说:“这件事如果成功了,我会立即通知你。”


接着,他打开门,走到街上,消失了。 六


四天后的一个下午,梅德呆在自己的工作室中完成一幅油画,看着画面上的一块块红色、黑色、黄色。梅德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一连几天,梅德都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他突然发现,这种寝食难安的感觉和十年前的这几天几乎完全一样。


他放下调色板和画笔,走到厨房中,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冻啤酒。


梅德坐到沙发上,把啤酒倒在一个玻璃杯中,呷了一口,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突然,玻璃杯发出一丝细小的声音,随即“嚓”地一声裂成两半,啤酒从茶几淌到地板上。


梅德目瞪口呆地看着裂成两半的玻璃杯。一瞬间,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


梅德快步走到电话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袁滨打来的。


“喂,袁滨?那件事情怎么样了?没被人察觉吧?”梅德接起电话,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传来袁滨爽朗的笑声:“梅德,你绝对想像不到,这件事比我们预料中的要顺利多了!”


“哦?你是说,没有人怀疑你在尸鉴报告中做了手脚?”


“是的,他们很信任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昨天下午,那具尸体就已经送去火化了,现在已经不可能有人发现我在死亡时间上做了假。”


“这么说,那具尸体一直没有人来认领?”


“警察在周围的城镇发布了认领尸体的公告,但没有任何人前来。警察不能一直等下去,只有将它火化了。”


“那警察有没有调查出来,这到底是不是一起谋杀案?”


“嗯……怎么说呢,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这具尸体身上,没找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再加上这么多天了,既没人来认领,也没人来报案,所以警察准备对这件事冷处理,不会再持续调查下去。”


梅德松了一口气:“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电话那头的袁滨愣了一下:“怎么,我听你的语气,好像并不是太高兴?”


“我……啊,不……”


“到底怎么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梅德的目光集中到了那个碎裂的玻璃杯上,他想了一会儿,说:“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也许……并没有结束。”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对不起,也许是我想多了,大概……”


“不,梅德。”袁滨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没说出来。但我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感觉。”


接下来,又是半分钟的沉默。


“我老是在想,几天前的那件溺水案,真的只是一次巧合?或者是……在向我们暗示什么?”梅德说。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不,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如果真把它当成是一次凑巧,我们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梅德,其实我早就想说——也许,我们应该找到余晖和李远,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这件事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经历的,现在也应该一起商量商量。”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自从高中毕业后,他们俩就完全和我们失去了联系,现在还能找得到他们吗?”


“只要我们想找到他们,那并不难。”袁滨说,“这样吧,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想办法联系他们。”


“好的,你一有他们的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我会的,再见。”


“再见。” 七


两天后,袁滨再次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找到他们了吗?”梅德问。


“余晖找到了,他就住在离我们这儿不远的C市,具体地址我也问清楚了,坐车的话只要四个多小时就能到。而且,我也问到了他的手机号码。”


“你打了吗?”


“打过了,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换了电话号码。我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我想,我们只能亲自到他家去找他了,希望他没搬家。”


“那李远呢?”


“李远就有些奇怪了,我打电话问了以前的同学、老师,竟没有一个人和他有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梅德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先去找余晖吧,也许他知道李远的下落呢?”


“好,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都行,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


“那好,我现在马上去向单位请年休假,我们一会儿就去C市。”


“你办妥当后,就直接去北门车站。我们两小时后在那儿碰头,行吗?”


“行,再见。”袁滨挂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梅德准时在车站见到了袁滨。两人登上去C市的汽车。


坐在宽敞、舒适的空调车内,梅德和袁滨透过车窗看沿途的风光——这是一条比较陌生的道路,他们两人都很少去C市。


汽车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下车后,梅德和袁滨来到车站附近一家西式快餐店。坐下后,梅德看了看表,对侍者说:“我们在这里只能待25分钟。要两瓶汽酒、牛饼扒餐、肉汤和烤土豆。”


侍者急忙去了。


梅德和袁滨沉默着,碰了碰酒杯。袁滨一边吃着,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余晖的家住在江阳路英苑小区。不知道离这里远不远?”


梅德耸了耸肩:“吃完饭再说吧。”


走出饭店,袁滨抬手招了一辆记程车,问道:“去江阳路英苑小区需要坐多久的车?”


“大约二十分钟。”司机回答。


袁滨回过头望了梅德一眼,两人坐上记程车。


接近八点的时候,梅德两人站在了英苑小区第三栋楼面前。


袁滨再次看了看那张纸,说:“余晖就住在四楼,我们上去吧。”


到了802号房,袁滨按门上的门铃。


十几秒钟后,门慢慢地打开了45度,一位年轻的女士站在门口略带疑惑地望着梅德和袁滨。


“请问你们找谁?”她问道。


“这里是余晖的家吗?”袁滨问。


她点点头,说:“是的,我是他妻子郑婕,你们是……”


“我们是余晖的老同学,我叫袁滨,他叫梅德。余晖看见我们一准就会认出来。”袁滨笑着说。


“哦,请进来坐吧。”郑婕微笑着打开家门,将客人迎进屋。


郑婕为他们泡了两杯清茶,放在茶几上面,然后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梅德开始打量面前的这位年轻女性:郑婕身材苗条,目光沉静,穿着一身高档的浅灰色轻质丝绸套裙,显露出她身上的线条。一条白色的方形纱巾随意地系在颈上,显示出她高雅的品位。梅德暗自惊叹,余晖竟能找到这样一个漂亮妻子。 “真不凑巧。”郑婕带着遗憾的口吻说,“余晖现在没在家里。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要紧的事。”袁滨说,“就是老同学好久没见面了,想一起聚聚。”


“余晖上哪儿去了?”梅德问。


“他昨天下午就离开家了,说是要去厂里处理点事情,结果晚上就没回来。我也没太在意,因为他留在厂里彻夜加班是常有的事——你看,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厂里?”梅德问,“什么厂?”


“是他自己开的一个生产医疗器械的小厂。厂里的工人有时出点差错,当厂长的他总是亲自去处理。”


梅德看了看表:“他都二十几个小时没回家了,你不打电话跟他联系一下?”


说到这里,郑婕皱了皱眉:“说起来,还真有些奇怪,我跟他打了两次电话,但他都没接。本来我想,是不是他太忙了,来不及接电话……但是,总不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没空回我一个电话吧?”


“对了,我也跟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他也是没接。我还以为我打错了呢!”袁滨说。


听到袁滨这样说,郑婕有些着急起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任何人打的电话都不接?”


“他以前忙起来也这样吗?”梅德问。


“不,他从不这样。就算再忙,他当时接不了电话也会过一会儿就打过来。”


“那就有些奇怪了。”梅德说,他回过头,和袁滨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个厂离你们家远吗?”袁滨问。


“不远,步行也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要不,”梅德说,“我们一起去厂里看看?”


郑婕像找到了救星一样,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梅德站起来:“现在就走!”


十多分钟后,三个人来到这座建立在市郊的小厂。这时,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厂内看起来空无一人。


郑婕走到门卫室,敲了敲窗子,一个正在看电视的老头转过头,看见是郑婕,立刻走了过来。


“老何,厂长呢?在不在里面?”郑婕问。


“啊,厂长……他昨天下午来过,今天没来啊。”


“什么?他今天没来?”郑婕有些慌了,“你是说,他昨天就离开这里了?”


“嗯……我没有亲眼看见他离开。”老何有些尴尬地说,“但我想,他总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夜吧?”


“他以前不是也有时候留在办公室过夜吗?”


“那是厂里加夜班的时候,但昨天并没有加班啊。”


郑婕愣在原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他……他去哪儿了……”


梅德和袁滨对视了一眼,分别皱了皱眉。梅德走上前对郑婕说:“反正我们都来了,就到他的办公室看看吧,说不定他就在里面呢?” 八


郑婕坐在公安局的会客厅里,瑟瑟发抖,泣不成声。梅德和袁滨坐在她的旁边。


“余晖两天没有回家,手机也不接。所以,你们去他的办公室找他,发现了他的尸体,对吗?”韦警官一边在一个本子上记录,一边抬起头问。


“是的,情况就是这样。”梅德说。


“郑女士,”韦警官转过头,“经过我们的法医检验,余晖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死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丈夫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扰、或是烦心的事。”


郑婕仍在啜泣着,她拼命摇着头:“我想不出,会有什么困扰能令他走上绝路。”


“他的那家厂,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用纸巾拭干脸上的泪,抬起头问:“你指什么?”


“我是说,是否存在一些经济方面的隐患?”


她断然摇头:“我丈夫把厂经营得很好,生意越做越大。不可能存在你说的问题。”


韦警官注视着她:“那我就想不通了,你丈夫根本就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们调查清楚了吗?他真的是自杀?”郑婕问。


韦警官耸了耸肩膀:“目前还没有下定论。但从现场来看,余晖的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发生过争斗的迹象,我们也没有在他的办公室里发现可疑或特别的指纹。再加上,我们的法医刚才告诉我——余晖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体内也没有药物、酒精之类的麻醉物品。所以,我们认为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当然,这只是目前初步的判断。”韦警官说,“我们会继续调查一段时间,再作定论。”


“自杀……”郑婕茫然地摇着头,泪水涌了出来,“可是,我丈夫他为什么要自杀?”


“你说他是昨天下午离开家去工厂的,他有没有说他去厂里干什么?”


“他对我说他去厂里加班,可我刚才问了门卫老何,他告诉我,这两天厂里根本就没有加班。”


“这么说,他骗了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韦警官皱起眉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郑婕望着韦警官,“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晖在离开家之前,难道就一点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韦警官问。


“我想没有,我看不出来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停顿了一下,郑婕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


“什么?”韦警官扬起眉。


“四天前,他说要去拜访以前的一位朋友,回来之后……嗯,实际上,就是前天,他好像得了一场大病,全身乏力、出汗。而且,还自言自语地说一些胡话……我叫他去医院看一下,他却说不用——当时我就感到有些纳闷,他怎么会这样?”


“说胡话?他说了些什么?”韦警官向前探了探身子。


“我想想……”郑婕回忆了一会儿,“他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所以我认为他是在说胡话。”


“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记得,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满头大汗、神情紧张。说什么‘我是第二个……我会成为第二个……’他就这样一直小声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却根本不理我。”


听到这里,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梅德和袁滨感到后背一凉,两人几乎在同时颤抖了一下。他们俩对视一眼,不敢说话,眼里却是惊恐万状。


但韦警官没有注意到他们,他继续问郑婕:“你一点儿也不明白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点儿也不明白。”她回答。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去的哪里?拜访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不,我完全不知道。我总是不愿意把他管得太细,让他喘不过气,没有一点个人空间。”郑婕说。她又问道:“警官,你觉得这件事和他自杀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知道,但我们会想办法弄清楚的。”韦警官说,“好吧,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也许最近几天,我还会请几位来局里协助调查。我想目前你们要做的事,是先为余晖办理后事。”


他站起来,做了个手势,示意梅德、袁滨和郑婕可以离开了。 九


接下来的两天,梅德和袁滨帮着郑婕一起办理余晖的丧事。余晖自杀这件事,在当地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整个城市风言风语。郑婕认为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所以丧事办得相当简单,只有一些至亲好友前来吊唁。余晖的后事在三天后彻底处理完毕。


梅德和袁滨觉得没有理由再留在C市了,他们准备向郑婕告辞后离开。


从公墓回来的路上,梅德说:“我们该走了。“


郑婕抬起头望他。


“对于最近发生的这件事,我和袁滨都感到非常遗憾。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请你节哀顺变。”


郑婕的目光望向前方,似乎在沉思之中。


“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话……”


“不,”郑婕转脸看着梅德,“我想和你们谈谈。”


“谈谈……当然,可是……”梅德不知道郑婕想和他们谈什么。


“你们现在可以去我家坐一会儿吗?”


梅德和袁滨对视了一眼,说:“可以。”


再次坐在余晖家的客厅里,梅德竟然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郑婕还是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梅德和袁滨。


“我觉得你们应该跟我说实话。”她突然说。


“什么?”梅德有些不明白。


“我认为,你们很明显地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


梅德抬起脸,疑惑地看着郑婕,就好像注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指什么?”梅德小心地问。


郑婕看着他,突然正色道:“你们俩说是来看看老朋友,可是早不来,迟不来,刚刚一来我丈夫就死了——你们真以为我有这么傻,会以为这是一种巧合?”


梅德吓了一跳:“你认为余晖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那是绝不可能的!我们来之前,绝对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袁滨急忙解释。


郑婕审视的目光迅速地扫了他们一眼,说:“那你们怎么解释这两件事——第一,在我丈夫的办公室门口,刚刚听到里面传来的手机铃声,梅德就大叫一声‘余晖出事了!’我当时就感到奇怪,为什么你不认为那有可能只是他把手机掉在里面而已呢?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有感觉他会出事?”


“第二,事发当天晚上,我们在公安局。我一提到余晖说的那句话,也就是‘我是第二个’这句话时,你们俩就同时打了个冷颤,然后神情紧张。当时警察没看到,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一点,你们又怎么解释?”


面对郑婕尖锐的问话,梅德显得局促起来:“其实,那天晚上,我只是猜他……可能出事了;在公安局里,我也只是凑巧……嗯,我是说……”


“听着,”郑婕打断他的话,“刚才我跟你们说的这番话,完全可以不说给你们听,而是告诉警察。你们不觉得吗?”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袁滨问。


“因为我相信,你们不会是杀害我丈夫的凶手——你们只是对我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所以我才坦诚地告诉你们,只是想让你们亲口告诉我实情。”


“你用‘杀害’这个字眼,难道你认为余晖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梅德说。


“我早就跟警察说了,我不认为我丈夫有什么烦恼或困扰能至使他走上轻生这条路。所以我认定这件事必有蹊跷——而你们,绝对是知道什么隐情的。”


梅德和袁滨紧锁着眉头,没有吭声。


“怎么,到了现在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我……有些事情,我们恐怕不能说出来……”袁滨一脸的无奈。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隐瞒了什么秘密的!”郑婕厉声道,“好吧,如果你们坚持不说的话,我只有让警察来问你们了!”


“不!我们……”袁滨望了一眼梅德,轻声说,“我们可以告诉你。”


梅德瞪着他,双唇紧闭。


“行了,梅德。”袁滨的语气带有一丝哭腔,“我们四个人守了十年的这个秘密,看来是守不住了。余晖都死了!我们再在这里坐以待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们!”


梅德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给郑婕说说吧!把事情从头开始,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十


袁滨用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十年前一直讲到现在——终于将整件事情完整地和盘托出。


郑婕从始至终一直认真地听,表情极其复杂。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袁滨讲完了。


郑婕怀疑地摇着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说的……全是实话?”


“千真万确。”


“可是……你们要我怎么相信这个荒诞的故事?难道你要我相信,是单老师的鬼魂杀死了余晖?”


说到这里,郑婕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我不知道!我们也很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滨大声说,“为什么单老师明明死了,他还能在笔记本上对我们下诅咒?而且,这次七月十三号溺水而死的那个人又是谁?一切为什么会这么巧?”


“还有单老师的尸体究竟到哪儿去了?”梅德补充道。


“天啊!真是太可怕了!竟然有这种事……余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郑婕惊恐地说,“那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办?这件事简直是离奇、诡异到了极点!我们完全处在一团迷雾之中。”袁滨说。


“但现在,我却觉得有了一点儿线索。”这个时候,梅德开了口。


“什么?”袁滨不解地望着他。


“余晖出事那天下午,他不停地念叨着‘我是第二个’这句话?”梅德问郑婕。


郑婕点了点头。


梅德紧闭着嘴,做出深思的样子。


他突然转过脸,望着袁滨:“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被我们烧掉的那个笔记本里,分别写的我们四个人会怎么死?”


袁滨被吓了一跳:“别开玩笑了!我当时只是晃了那么两眼,就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认真看?再说都过了十年,就算是看清楚了也早就忘了!”


“你仔细想想!能记起来一点也好!”


“你不是也看了吗?梅德,你记得吗?”


梅德咬紧嘴唇,过了一会儿,他犹豫着说:“我……隐约记得一些,但是,我不能肯定。”


“你记起了什么?梅德!”袁滨焦急地问。


“是的,我有些想起来了。当时那个本子上,好像有一句话就是‘你们中的第二个,会被吊死!’”梅德抬起头说,他的脸色苍白。


听到这句话,袁滨又开始全身颤栗起来,他大口喘着气,几乎是在惊叫:“天啦!那个本子里的诅咒真的应验了!是鬼魂……单老师的阴魂不会放过我们!”


“等等,你先冷静下来!”梅德用手势示意袁滨安静,“这里面有些问题,难道你没发现吗?”


“是什么?”郑婕问。


“如果是单老师的鬼魂来找余晖报仇的话,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余晖怎么会提前一两天知道?而表现出强烈的惶恐不安?”


袁滨疑惑地看着梅德。


“还有一点更关键的。”梅德接着说,“当时我们四个人身上又没有标番号,余晖怎么能如此肯定地知道,他就是‘第二个’要遇害的人?”


袁滨木纳地摇着头,陷入深沉思之中。


“也许……嗯,我不知道这有没有关系……”郑婕欲言又止。


“什么?”梅德问。


“你们记得吗?我说过,余晖表现出这种怪异举止是从他去拜访完一个朋友后开始的……我不能肯定这有没有关系。”郑婕说。


“拜访完一个朋友……”梅德和袁滨同时重复这句话,然后抬起头,眼神碰到一起。


“天啦,梅德!你想起来了吗!”


“是的……”


“李远!”两个人一起叫出声来。 十一


梅德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我们怎么这么迟钝!直到现在才想起,余晖去拜访的那位朋友,完全可能就是李远!”


“李远,就是你们四个人中的……”


梅德冲郑婕点点头:“他也是当时参与这件事的人之一。我们以前也试着找过他,但根本找不到,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和所有人都没了往来。没想到,他竟然和余晖保持着联系。”


郑婕想了想:“可是,我以前从来没听余晖提起过这个人。”


“这不奇怪。”梅德说,“余晖也和我们一样,不希望这个秘密曝光,所以他自然不希望你接触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可我还是不明白——余晖去找到了李远,难道李远告诉了他些什么?或者是,他们俩发现了些什么事情,以至于余晖预感到了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受害者?”袁滨说。


“等一下。”梅德突然说,“你的话是矛盾的。”


“什么?”


“你说‘余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遇害者’。可是,你没发现吗?我们一共四个人,我、你和李远都还活着,余晖怎么可能是‘第二个’遇害者,应该是第一个……”


梅德说到这里,看到袁滨张大着嘴巴望着自己,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钟,他也似乎在一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一惊。


“天啦,袁滨,难道你觉得……”


袁滨注视着他:“没有人告诉我们,李远还活着。事实上,我们正好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他。”


“难道说,李远……李远他,已经成为了第一个遇害者?”梅德感到头晕目眩。


“等等,我有些懂了。”袁滨惊呼道,“我们来做一个假设:余晖去拜访李远,结果发现李远竟然已经死了,而且是按照当时那个本子所诅咒的方式死的——他当然会害怕,从而担心自己会成为第二个遇害者——现在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真的这么快便成了牺牲者。”梅德说,“可问题是,李远真的如我们推断的那样——是按照本子所诅咒的方式死的吗?”


“你记起来了吗?梅德,那个本子所写的‘第一个人’是怎样死的?”


“我有些……”梅德感到思维混乱起来,他用手按着额头,“让我想想……”


沉默了几分钟,梅德慢慢抬起头来。


“我好像有些想起来了。”他说。


“写的是什么?”袁滨紧张起来。


“好像是‘第一个人会以和我一样的方式死去’。”梅德说。


“什么?”袁滨有些没听明白,“什么‘同样的方式’?”


“同样的方式……”梅德想了想,“单老师是淹死在水潭里的。”


袁滨听到这句话,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他的身子下意识地想后仰,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梅德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袁滨猛地甩开梅德的手,他用双手抱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梅德完全懵了——十年前袁滨看到那个本子时也没吓成这样。


“尸体,我解剖的那具尸体……”终于,袁滨的嘴里挤出一句话。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梅德,他感到浑身的毛孔在一瞬间收紧。一阵强烈的寒气从后背袭来,令他几乎动弹不得。


一个多星期前,在南乡发现的那具溺水尸体——是李远的?


也就是说,第一个受害者,是在十年后的七月十三日那一天就产生了!


目前,他们当年的四个人中,已经死了两个——想到这里,梅德几乎要眩晕过去。


“天啊!太可怕了!难道真的是冤魂要来索你们的命?”郑婕在一旁也吓得瑟瑟发抖。


“梅德!我们该怎么办?”这时,袁滨抬起头来,一脸的痛苦,“他们俩都死了!接下来,就轮到我和你了!”


梅德浑身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梅德,你快想想!那个本子上写的,我和你会以什么方式死?”袁滨惊恐地问。


“不行,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梅德皱着眉头,“我现在只是在想,余晖是怎么知道他会成为‘第二个’的。”


想了一会儿,袁滨迟疑着说:“也许……是按照那个顺序?”


“哪个顺序?”梅德问。


“你记得吗?十年前的那一天,我们四个人分了前后两批跑去单老师的宿舍。李远和余晖比我们早十几秒去……”


“你是说,按照我们跨进单老师家门的顺序?李远最先进去,然后是余晖……”


“那我和你呢?哪个先跨进的门?”袁滨问。


“你是想知道,我和你谁是‘第三个’,谁是‘第四个’?”梅德冷冷地说。


袁滨愣住了,他睁大眼睛,但很快又垂下目光。


“好了,别说了!”郑婕这个时候大叫起来,“我很害怕,求你们别再说下去了!”


梅德叹了口气,对袁滨说:“算了,我们走吧。”他又转过脸问郑婕:“我们可以离开了吗?你应该对我们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郑婕轻轻地点头:“是的,我想,所有的事情我都弄清楚了——其实你们俩和余晖一样,都是受害者。我……我希望你们保重。”


“谢谢。”梅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心里想,我该怎样保重?


走出余晖的家门前,梅德对送他们到门口的郑婕说:“我们的这个秘密,本来已经保存了十年,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人知道。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余晖在预感到自己要死之前都没有把这个秘密讲出来,我想,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我懂,我会的。”郑婕含着泪说。


从余晖家走出来,梅德和袁滨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回去的汽车已经停班了。显然,他们还得继续在这个地方住一晚,明天早上才能离开。


梅德和袁滨在余晖家附近找到一家旅馆,他们订了两个单间,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梅德住进了701房间,袁滨住在和他同一层的705房间。


“梅德,我很累。我必须要睡了,我们明天见。”袁滨站在房门前用疲惫的口吻说。


“明天见。”梅德冲他点点头,然后进入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梅德思绪万千,他根本无法入眠。


只要一闭上眼睛,梅德就感到莫名的恐惧,仿佛黑暗中正有一双眼睛在望着自己。那双眼睛闪现出怨恨的怒火,仿佛只要梅德稍一放松警惕,它就能立即将他吞噬。


单老师,我们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都十年了,你还不愿放过我们吗?梅德躺在床上,无奈地叹着气,泪水几乎要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下来。


想着想着,梅德渐渐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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