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残

　　皇城之上，萧银执着我的手，靠在城墙边。

　　“馨儿，你看。我们的江山多美。我答应过你，赢得这天下，我们便成亲。”

　　他轻轻将我搂在怀里。我想，这一辈子，有这一刻，就足够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侧身紧紧抱住他，贪恋着他的温暖。

　　“馨儿，日落了，明日我带你来看日出可好?”我知道，萧银总是觉得日落不好，意头不好。日落黄昏，是一切都消逝的时候。

　　我摇头叹息，似有不快。

　　他拿手穿过我的发丝，亲吻额头：“怎么?不想看日出吗?”

　　眼睛瞟过远处的山峰，太阳就快落山了，我只想与你多呆一会。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已经不耐烦的微微抖动，我闭上眼，附上他的唇。

　　他明显的一愣，很快回过神，深深地吻住我。纠缠许久，他有些气息紊乱。

　　“馨儿刚才有什么不开心吗?”只有我心里有事时，才会如此主动。

　　我垫起脚尖，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在耳边撕磨：“银……”

　　“嗯?”

　　“我的时间不多了……”很快，手中就有粘糊糊的感觉。这一刀，我刺得很深，恰巧是在他心脏的位置。尽管是从后面刺进，血流的速度依然不慢。

　　他缓缓倒下，我小心翼翼的扶着。

　　心脏最脆弱的地方，本该是马上毙命的。也不知他的执念那样大，硬生生地撑住最后一口气，死死的盯住我的眼，那种眼神。我想我永远也忘不掉。

　　“馨儿……为什么……”

　　我知道他在等着我给他一个答案。

　　最终，我再次将嘴附上他的唇。感受着这里的温度越来越冷。在他终是没了呼吸的那一刻，我想落泪，却流下了一地的黑血。

　　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魂魄从身体中剥离。

　　他冷眼看着我，从胸口硬生生地把背后的匕首抽了出来，又是一地的黑血。我知道他不痛，可是我看着好痛。仿佛是自己的器官被他扯了出来。

　　我好像忘了，那一把匕首就是我的手。不要，不要，银……

　　他想要把匕首吃进去，那是我的手。若是这样我永远也无法投胎了!

　　“银……不要……”我终究还是说话了，从我把手插进他的身体的一刻，我就欠他一辈子了，无论这个理由是什么。

　　他一说话就是黑血往外流：“为什么?为什么杀我?”沙哑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他本来的声音，好似从天空中传来的幽灵的空洞之声。

　　我伸手去拿我的那只手，它已经从匕首变回了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银身体虚晃了一下，躲开了。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看得我心虚。

　　“为什么?回答我……”身体里嗜血的因子好像要控制不住，我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

　　刚刚变成鬼的那一阵子，我也是一样想要不停的喝血，除了人血，没有什么可以满足。

　　而周围，没有可以给他喝的血了……

　　他在努力压制已经的冲动，我可以看得出他吞咽口水的动作。“你什么时候变成鬼的?”

　　我看了一眼他的尸体，若是喝了自己的血会怎么样?

　　“一直都是。”我盯着他的眼睛，只能说实话。因为他也跟我一样了，可以看透每个人的心。

　　我看着他魂魄一点一点变得透明，有点不舍：“银……你再不喝血……会消失的。”

　　他怪笑一声，慎人：“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想要否认，但想到自己做的事也就无力辩解。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我想要保住他下一世的命，但结果也还是我杀了他。

　　我不知道说什么可以让他信我，我想，若是他不信，我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银，你再不喝血就会消失的。”

　　“不要你管!”

　　我看着他拿在手里的我的手，知道他现在很愤怒，是不会听我的话的。

　　我一咬牙，忍着痛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断，黑色的血像得到了解放，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我在赌，看他会不会心软，而然这一切似乎又没有意义。

　　为了他而死，却又亲手杀了他，如今，想要为了他，再杀一次自己吗?

　　我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嘴里，开始吃起来。

　　“嘎嘣嘎嘣”的响声不断，想这样来不停诱惑他身体里嗜血的因子。

　　这个方法应该是有效的，他拽着我的断手不停的颤抖，想要把那只手吃进去却又在犹豫。是不敢，还是不忍?

　　我带着满嘴的血腥，开口：“吃我的手没有用。我已经是鬼了。”

　　我指着他的尸体说道：“现在，只有你自己可以救自己了。”

　　我知道吃下一个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久了一直不能恢复。现在，他要自己吃掉自己，是恶心还是别的……

　　空气中浓浓的血气在弥漫，四周已经成了黑色。

　　他的眼睛了布满了血丝，像我当初一样，在挣扎，在犹豫，在权衡……

　　我看到他最终还是扑了上去，疯狂的吸吮着自己的鲜血。红色的血液流动着，我竟然也有了一丝欲望。

　　他似乎听到了我吞咽的声音，停下来，转过头来看我。

　　一嘴的猩红刺激我，这样的他，是我想要看到的吗?像怪物一样的我，像怪物一样的他，如今，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吧。

　　他只是瞄了一眼，完全把我当作一个陌生人。看着他忘情的吸吮，啃食着自己的尸体的背影，我也不愿意再多想。到了如今，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我凑到他身边，去捡我的断手。

　　那只手上流着他的血，好似得到了重生。掉落的皮肤也恢复如初，不再像我身上的一样斑驳恐怖。

　　看来，人血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可以帮助他度过魂飞魄散的难关，还可以保住我的命。应该说，鬼的命。

　　我傻傻的看着他，不想不愿，为了自己而去喝他的血。坚持这么多日，就让我最终成为那个保护他的人。

　　他依旧在不停的吸吮着，“啧啧”的声音可以听出他现在有多欢喜。

　　我发现自己脚上的皮开始成片成片的掉下来，接着全身的皮也掉了下来……